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花滿枝椏 | 上頁 下頁
五十五


  終於他要走了,A城的案子火燒眉毛,非得他回去處理不可,他無奈,只好收拾行李準備回去。

  走之前他做了有生之年唯一一次小偷,悄悄從牆上取下了她的一張照片塞進包裡,心卻咚咚亂跳。

  像是偷棗的男孩怕被抓人抓住,索性她沒有發現,這方面,她戒備心不重,可以說得上是遲鈍。

  她送他到村口,手裡拎著籃子,準備再上山拜祭她爸。

  風簌簌地吹,吹亂他和她的發,分離在即,她眉眼間挺高興輕鬆,他則眉頭緊鎖,遲遲不肯說再見。

  先動心的人先輸,他知道自己已經輸定,卻甘之如飴。

  「我的名片放好了嗎?」

  「放好了。」

  「不要弄丟了。」

  「好。」

  「來A城就來找我,我等著你的電話。」

  「好。」

  「山路不好走,儘量小心。」

  「我會給你打電話。」

  「好。」

  「我會再回來的。」

  「……你回來做什麼?」

  這次他沒再說話,只是靜默地看著她,眼中柔波流轉,而後他一個箭步上了公車,灼灼地看著她在外面招手與他說再見。

  他上車前輕輕啟齒說,「欠你的,我願意用一輩子來還。」

  自始自終這六天,林白岩沒有對莫愁說一聲「謝謝」,他一直知道,她對他而言,不是陌生人。

  他只對陌生人說謝謝。

  29

  我看著他明亮的眼睛,感到他眼中的光芒如此灼烈,就在情感快要戰勝理智時忍不住說「好」時,我聽到我自己冷靜說道,「那要我聽完故事再決定。」

  林白岩的眼中的光華瞬間就黯了些,他盯著我不說話,抓著我的手不放,卻閉上了眼睛,嘴上卻輕輕呢喃著,「我一點也不後悔。」

  「後悔什麼?」我脫口而出,而林白岩已經睜開眼,淡淡笑著,「今晚吃什麼?」

  「啊?」我詫異,有些跟不上他的思路,「你想吃什麼?」

  他想了想,很認真地說,「只要你做的,我都愛吃。」

  真是老奸巨猾的男人!

  看著他,我瞬間難以招架,臉紅心跳起來。

  晚飯林白岩喝了點稀粥,一勺一勺的,還是我喂他喝的,喝的時候他看起來胃口很好,嘴邊甚至掛著一絲十分滿足的笑,可我剛出去洗個碗,回來他就把粥全吐了,等我手忙腳亂收拾完,他早已頂著蒼白的臉進入夢鄉,即使是睡著時,他的眉頭還是緊皺著的。

  我竟感到十分心疼。

  睡之前他凝望著我,只說了一句,「別走,陪陪我。」

  我不得不承認,我的心已經為他軟得一塌糊塗,連帶得聲音也輕輕柔柔了,「好,我不走,哪兒也不去。」

  我趁他睡著時出去打了個電話,叔叔嬸嬸還等著我回家吃餞行飯呢。打電話前我快速思索了一下今天所發生的一切,竟有些出冷汗的虛晃感,差一點就答應了林白岩與他在一起,差一點林白岩就為了莽撞的我而喪命,也差一點我就能得知他口中的那個故事。

  已經那麼接近了,可一切又突然戛然而止,誰也不給我講那個故事。

  究竟是個什麼樣的故事竟讓他和師兄鬧到那麼僵,甚至到大打出手的地步。

  我總覺得那個故事與我有絲絲縷縷的關係,至於為什麼這麼想,純粹出於直覺,以及我看到聽到的瑣碎的東西,拼湊起來的。

  師兄,林白岩,還有那個總對我露出敵意的方菲。

  他們一個個高深莫測,是不是都當我傻子呢?

  還是我真的就那麼傻?

  電話裡我只是簡單告訴劉叔叔我一個朋友遇上車禍,今晚我要留下來照顧,至於明天的火車,看起來也是趕不上了,我自覺內疚,不能這麼甩手撇下病床上的林白岩離開A城。

  劉叔叔也沒有表現出太大的驚訝,只是淡然問了句,「是上次送你回來的小夥子嗎?」

  薑果真還是老的辣,什麼都瞞不了他老人家,我心裡駭然,老實應道,「嗯,是他。」

  「傷得重嗎?」

  「還好,就是有點腦震盪,要靜養。」

  「知道了,雖然傷患很重要,莫莫你自己也要注意身體,你師父師母那邊不要擔心,叔叔會打電話告訴他們,哦,叔叔有個學生剛好要經過那裡,我叫他去看看你師父師母。」

  「好,讓叔叔費心了。」

  當晚病房大樓有空床位騰出來,林白岩從急診室病房轉到腦科,這中間有點磨人,儘管醫護人員動作已經十分小心,但稍微輕微的晃動還是能讓他流露出痛苦不堪的表情,眼緊閉,唇發白,暈得厲害,又吐了一回。

  我擦著他的嘴角,正要收拾他的嘔吐物,他卻忽然猛抓住我的手,眼睛亮的嚇人,「不要做那個,去請個阿姨過來。」

  我心情沉重,卻還是儘量綻出一個輕鬆的甜笑,拍拍他的手安撫,「不用了,浪費錢。」

  他不依,眼底有溫柔流瀉出,「我捨不得你做這個。去雇個阿姨過來吧。」

  我臉一熱,想氣氛稍稍輕鬆一點,坐在他床沿假意央求,「上次雇我當保鏢,要不然這次雇傭我當阿姨再給我發錢吧?」

  話一出口,我才恍然發現自己有點像在撒嬌。

  與自己的情人撒嬌。

  他嘴角勾起個漂亮的弧度,寵溺地看著我,伸手拍拍我的臉,用低沉卻柔軟的聲音說道,「只要你乖乖不要亂跑,我的錢都是你的。」

  「你,你腦子壞掉了,我才不要你的錢呢。」我大驚失色,像個小媳婦似的落荒而逃。

  跑出病房的那一刻,我背靠著牆根喘大氣,呼吸再呼吸,平復怦怦直跳的心。

  怦怦,怦怦,我聽見自己心動的聲音。

  晚上林白岩打電話給事務所合夥人老韓,簡單說了自己住院的事,語氣淡淡,不料電話那頭的老韓心急火燎,嗓門奇高,我只聽到他吼,「什麼?!哪個醫院?什麼病房?」

  林白岩眉也不挑一下,「明天再來吧,今晚不要打擾我二人世界!」

  說完,也不顧那頭呱呱亂叫的老韓,啪的掛了電話。

  我目瞪口呆,此刻小小病房裡就我和他兩個人,鄰床的人剛剛今天出院,床位空了下來,我和林白岩,可不就是在過二人世界?

  我不知道我臉色是否已經露出慍色,總之我像只呆頭鵝死死盯著他,而他眼裡含笑,像是個得逞占了便宜的無賴,揚揚手中的手機道,「這下安靜了。」

  「你……誰跟你過二人世界了?」我忍不住臉紅發飆,又像是個塞了一肚子苦水的小媳婦。

  他完全無視羞惱的我,眼睛掃了掃,嘴裡自言自語,「要是再點幾根蠟燭就更好了。」

  對於這樣一個潑皮無賴,我發自肺腑地感到無力,他已經修煉成妖,硬使得,軟使得,臉皮還很厚,我跟他顯然不是一個級別的。

  我還不是他的對手。

  晚上醫院有陪床,我拿陪床進門的時候,正聽一個護士在裡面跟林白岩交談。

  「有家屬陪護嗎?」

  「有的。」

  「哦,剛才出去的女孩子?你女朋友是吧 ?」

  「是,她去拿陪床了。」

  聽到「女朋友」三個字的時候,我手裡的折疊床差點掉了下來,人最怕遇到沒皮沒臉的人了,可我敢說,林白岩是沒皮沒臉人中的翹楚,一天之中給了我許多「驚喜」。

  病房裡的兩個人聽到了動靜,護士小姐朝我嫣然一笑,溫聲囑咐,「明天早上讓他空腹,要做CT。」

  「哦,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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