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花開半朵 | 上頁 下頁 |
六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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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小被當作外交官一樣培養,言談舉止都是被限定的,久而久之,成為習慣。但是內心卻很矛盾,她常說,她討厭這樣的自己,也曾試圖改變,只是,她始終不能違背家族的意志。」 雙重人格的藤井紀,自我矛盾的藤井紀。她內心的掙扎並不是所有人都可以體會的。但是生活在這個複雜的世界上,又有誰不是懷著兩種人格,同時不斷在多種角色之間轉換? 「最後呢?她為什麼不在這裡?」 游悠然平淡地一笑:「她服從家族的利益,嫁給日本的某位政要。」 「政要?」藤井紀這個名字在腦中一閃,「她就是電視上的那個女外交官藤井紀?那個聲稱自己熱愛中國文化的日本女人?」幾年前看過這則新聞的時候,我曾感慨于她高雅的氣質。而今日再回想,怎麼也不能將那位夫人與這間小屋聯繫在一起。人啊,真是難以捉摸的動物。我又陷入椅子裡,閉上雙目任它帶著我搖擺。 不知在安靜裡過了多久,我幾乎睡著,一個暖暖的手掌貼近我的額頭。我睜開眼,游悠然正半蹲在我身邊。 「你睡著了?」他溫溫一笑,容顏裡藏不住關懷。 我抱歉地點點頭,忽覺氣氛曖昧到極點,臉耳火一般熾熱起來。目不轉睛盯著我的游悠然眼中亦有一絲尷尬和猶豫,而後只餘無限溫存,柔軟似湖上碧波。他忽然輕輕握住我的手,誠懇道:「告訴我,你想要的是什麼?」 我立刻被電流擊中一般全身麻痹。然而游悠然自有一股渾然天成的魔力是無法抵擋的,我並沒有彈開,沒有拒絕繼續交談,只是由著他握住我的手。也許他有點迷糊了?他以為我是當年的藤井紀。 「我想要的是什麼?」我也認真思考,「或許是愛,或許比愛更多,或許只是一個能夠理解我的伴侶。又或者我想要的僅僅是一種感覺,對自己滿意,對生活滿足……我想我需要一個理由,讓自己明白生活有多麼可貴。」 「那個理由是遊永?」游悠然追問。 「呵呵,我不知道。」我如實答,「大概沒有愛情,沒有遊永,我仍然能夠為自己找到一個理由快樂下去。終究,人最愛的還是自己。」 游悠然不但沒有對我置疑,相反他的瞳孔裡點亮一縷光芒,如滄海中的燈塔熠熠生輝。他雙手緊緊抓著我的手,熱切地道:「沉沉,如果可以有一個選擇,我是說如果,我與遊永站在同一個起點,你會不會選擇我?」 他話音落下的那一刻,整個屋子的空氣凝結成一塊玻璃。我震驚地與他對視著。他問我,在遊永與他之間我會選擇誰?我可以選嗎?不,不,這是個根本不成立的問題。 我低下頭去,不能繼續直視他期盼的熱烈的目光。 「伯父,你是他的父親……」 游悠然是多麼聰明多麼高貴的人,話到這裡已經不必多說。他自嘲般撇嘴一笑,眼中光芒旋即暗淡下來:「是,已經是既定的事實,還有什麼如果可談。剛才我失禮了,請不要介意。」我搖頭,他又繼續道:「其實從第一眼看到你,我已經把你當自己的女兒一樣喜愛。這些年來從沒有這樣一個女孩讓我誤以為自己仍然年輕,讓我感覺像家人或者故知一般親近。也許,正是因為這份由心底而發的喜歡讓我有些疑惑。但無論從感情還是理智上,我最希望看到的仍是子女的快樂,希望你能夠與遊永幸福地過下去。」 他的祝福這樣真誠,我默默對著游悠然,鼻子一酸想到自己的父母更加哽咽地說不出話來。 游悠然大概發現了我眼眶泛起的淚光,溫溫地笑著問:「怎麼了,孩子?」 他喚我孩子,伸手去拭我眼角落下的一顆淚珠,讓我想起小時候跌破了膝蓋疼的大哭的時候,父親也是這樣拭掉我臉頰的淚,然後拍拍我的頭說:「沉沉莫哭,沉沉要勇敢。」 我想要告訴他,其實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我也已經認定他是我的朋友,我的親人。可話還未出口,我看到游悠然的瞳孔中映出了一道沉重的影子。 我轉頭的時候遊永正立在門口,用不可置信的、銳利的眼神盯住游悠然的臉,游悠然仍不慌不忙替我抹掉淚水,然後直起身正對著已經面露怒色的遊永,道:「你誤會了。」 他道出我心中的顧慮,又讓我本已拉緊的心弦更繃緊。遊永面色鐵青地轉望向我,更確切地說,是用一種冰冷的陌生的眼神審視著我。 「你誤會了,遊永。」我也急忙解釋。 他鐵青著一張臉,瞳孔中戰火熊熊。他道:「沉沉,我們走。」 我從搖椅上彈起來:「去哪裡?」 「回我們的家去。」雖然與我對話,但他鋒芒畢露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游悠然。他在挑釁,他要與他的父親開戰。 為什麼?因為游悠然像喜歡自己的女兒一般喜歡我?不,他在害怕。內心恐懼的時候強勢樹敵其實是動物的本能。他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但是他的父親游悠然,他不能不在意。他知道他有多少魅力。 我夾在這一對父子中間,不敢動也不敢做聲。 是游悠然打破了僵局。他仰天大笑,好似武俠小說中的英雄,威武的立在那裡一身正氣凜然。游悠然道:「心慌了?害怕了?」 遊永被指中要害,氣勢先減了一半。他轉望向我,命令道:「跟我走。」 我只好乖乖走過去,拉住他伸出的手。那一瞬間的畫面其實非常孩子氣,仿佛是一個執拗的男孩與鄰居家的孩子爭奪心愛的寵物,然後打賭道:她是我的,一定會跟我走。 而游悠然也並不認輸。他溫和而有力地對我一笑說:「不多坐一會兒了?」 我看看身邊的遊永,然後對游悠然欠一欠身:「不了伯父,謝謝你這些天來的照顧。」 遊永握著我的手,嘴邊掛起一個勝利的笑容。游悠然保持著自信的、紳士的微笑,向我點一點頭。 晚上游永宣佈明天要告辭時,連遊母也奇怪:「為什麼剛住了半個月又要匆忙趕回去了?」 她斜眼瞟一下游永身邊的我,道:「是不是有誰說什麼閒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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