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兒主義(40)_賴為楷

四十

　　於是可憐的美杜莎滾去剃頭了，落寞的背影讓我感到特別心爽，因為我削了他的風頭。他簡直就是個愣頭青，還不知道我是誰呢--我可是珀耳修斯！珀耳修斯就是依靠雅典娜賜予他的亮盾，然後割下了美杜莎的腦袋的大勇士啊。這地球人都知道了，我就不介紹了。

　　高個子教官被批了以後一蹶不振，很愛鬧情緒，不是說軍隊的壞話就是說他們老家有個鄉長的壞話，等不及集體吹哨就說："飯思了（煩死了，下同）飯思了，鵝猛提前結桑（解散，下同）。最後再報一次數，闋（缺，下同）人的佇列最後一個報闋。開始。"

　　太高站我們這列最後一個，他喊了一聲讓所有的人都笑趴的"缺倆"。教官白了一眼太高："鵝還缺仨呢！以後膩說'缺二'就成！再見！"

　　第17幕一起去逛街

　　來省會這麼久了，皮都快被曬掉一層了，今天才總算有了一個休息的時間。雖然我們每個人都從家裡帶了各自需要的物品來，也在學校周邊的黑店裡買了不少，但總覺得生活用品依然缺得緊，這不比在家的時候要什麼隨手就能拿到什麼，於是我們301D的弟兄們決定一起到街上淘寶去。

　　從小縣城而來的我雖然不是大鄉巴佬，但也從沒有融入過大城市人的生活，所以第一件讓我心慌的事情就是--坐公車。

　　我們走啊走，走到學校西北門口，那裡有個公車網站。

　　四個人當中，只有太高有坐公車的經驗。我的老家順昌縣是沒有公車的（興許以後會有吧）；三精的泉州市區才那麼丁點大，出入根本不需要坐公車，再說三精這個資本家的家裡據說已有三輛汽車，去遠的地方也不需要坐公車；殺菌皂的上海雖說地域遼闊，但他曾經的青春歲月基本上是在努力讀書和跳街舞中度過的，吃喝拉撒全在學校解決，偶爾出門就坐地鐵。所乙太高自告奮勇地擔任起大家的領頭羊來，帶我們去坐公共汽車。

　　我們走到站牌下，太高高大的身軀一下就將四周圍的矮冬瓜們一一排擠掉了。別人需要仰望的站牌，他只需要平視。於是太高輕鬆地一面一面站牌慢慢平視過去，他說要找雙拋橋在哪裡，因為據說那裡附近就是這座城市的市區所在地了。

　　太高研究得非常細緻，然後轉過頭徵詢我們意見："這裡有四路車都可以到雙拋橋，我們選哪輛？"

　　我們異口同聲地說："選最好的那輛。"

　　太高發愁地說："可上面又沒標注哪輛最好。"

　　我們又異口同聲："那就看看再說。"

　　很快，一輛5路過來了，可以到雙拋橋，太高正想上，被我們拉住，我們讓他再等等，順便利用這個機會好好認識一下各路公車。三精說："系呀系呀，你看5路的後蓋還快掉快掉的，一看就雞道半路會拋錨。"

　　又很快，22路也來了，我們同樣沒有上。等啊等，終於等到1路也來了，太高想上，但又被我們拉住，我們說不用急，不是還剩下一路嗎？於是大家又一起伸長脖子等待同樣有去雙拋橋的967。等啊等，等了有15分鐘，連續過來了三輛1路就是不見967，太高忍無可忍了，說："我不管了，下輛來什麼我上什麼，大太陽的天氣，你們要認識車不會晚上來認識啊！"一見領頭羊生氣了，於是我們都不敢再說半個不字。

　　皇天不負有心人，967終於載著滿滿一車人向我們歡快地跑來。它的輪子不堪重負全朝左側傾斜，車上沒有冷氣，所有的車窗都大開著，許多乘客都把腦袋伸出窗子吹風，樣子很像動物園裡把脖子伸出柵欄的鴕鳥。這是我們有史以來看到的最破的一輛公車，也是最吃苦耐勞的一輛公車。跟其他公車相比，967瘦了好一大圈，但裡面的內容卻一點兒也不少。坐這趟車的人，很多來自老遠老遠的地方，背大包拖麻袋的，導致原本就沒有先天優勢的967同志更加辛苦。

　　我們幾個都看傻了眼，可太高已把醜話說在了前頭，所以大家還是硬著頭皮上去了。上去以後就要投車錢，一塊錢，據說別的車在夏天都要收兩塊錢。967別看它這麼破，但採用的還是先進的無人售票，人家小公車採用的都是售票員售票制度，可見967雖然自身條件不佳，但內心還是很上進的，積極以實際行動努力向大公車隊伍靠攏，這讓我非常感動，在心裡默默祝它早日脫胎換骨成為大公車。

　　好不容易，所有的乘客都上車了，我們的967同志試圖關了幾次門，但都沒有關上。一個老爺爺被夾在門道上了，司機不耐煩地囔囔："下去吧下去吧，人都這麼擠了還上來！"可是老爺爺決心很強，脾氣很倔，堅決不肯下車，導致967癱瘓在大馬路上。

　　在這位老爺爺前面進來的是一個時髦男青年，於是無法上路的乘客就把氣全撒在那個時髦男青年身上，大家都指責他沒有尊老愛幼的美德，見到老爺爺被車門夾住了也不過去拉一把。時髦男青年非常無奈，只好轉身去營救老爺爺，他拽著老爺爺的胳膊就拼命往里拉，老爺爺疼得大叫："哎喲，我的老胳膊老腿！"於是附近的幾位乘客又指責這個時髦男青年虐待老人。時髦男青年終於忍無可忍，要求主動下車，讓司機退錢。司機說我們車是無人售票不能退錢，男青年憤憤地沖下了車，然後踹了一腳無辜的967就跑掉了。執著的老爺爺頂替了男青年的位子，成為福建大學西北門站的最後一個967乘客。967嘁的一聲放了一個氣，然後咿呀一下就把門合上了，我們在搖搖晃晃中開始上路了。

　　一路上，967都在噴嘁噴嘁地瘋狂作響，生怕別人不知道它是967。我們在車上都搖晃得非常厲害，十分擔心再搖幾下整個車身就散了。大家都在車上爭奪著稀薄的氧氣，努力混個能呼吸的狀態，根本不指盼有位子可以坐。我嘀咕了一句："早知道就不上來了。"話音剛落，身旁一個典型的福州女人斜了我一眼，仿佛在說，以後想清楚再上來，免得跟我搶地盤！我打了個顫抖，渾身不舒服。其實，典型的福州女人和典型的上海男人是非常相似的，那種小家子氣和過分的自保是全國出了名的，所幸，現在的福州與上海一大半以上都被外來人口佔據了，這讓我想到了歷史上的民族大融合，融來融去人就融善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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