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兒主義(39)_賴為楷

三十九

　　在小賣部買東西有個規矩，誰先搶到算誰的，然後你再去結帳。我想一想，覺得自己搶得太不容易了，於是不賣，只有對不住那位腳被踩爛的同學了，讓他再次投奔搶水的滾滾人潮之中，估計等他搶到時可以直接撥打120②來載他到醫院喝去了。

　　走了沒兩步，水都沒來得及喝，又有一個人走過來問我："同學，你的飲料兩倍價錢賣給我成嗎，我都快渴死了，你看，我的鞋都擠丟了。"說這話的是個女生，看來此人非常拼命，但我還是不賣，反正她的一隻鞋都丟了，也不在乎另一隻了。

　　於是我走啊走，正準備旋開蓋子喝水，又有一個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向我沖來，氣勢之大，讓我害怕極了，塵土都在他身後高高飛揚。他說："我給你二十塊錢！你飲料歸我了！"說著把錢塞到我手中搶了飲料就跑，一溜煙就沒人影了，莫名其妙我就做了一生中的第一筆生意，性價比是3：20，也就是投入3塊錢換來20塊，賺翻了。

　　我也嘗到了黑店賺錢的快感，於是開開心心地拿著到手的高額營利準備再去搶飲料，可就在我快要走到小賣部時，就聽見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從小賣部發出，小賣部裡頭的人全部狂奔出來，那陣勢就跟水庫開閘似的，一瀉千里，滔滔不絕，緊隨著就是劈裡啪啦的一陣亂響，以及眾女生的尖叫和眾男生的粗吼。

　　小賣部的老闆痛心疾首地站在店門之外哭喪著臉大道可憐："555③，完了完了，冰櫃被砸了！雨棚也塌了！還有我的櫃檯玻璃全碎了！"

　　這時一個誠實的好女生悄悄地走到老闆的身旁，說："老闆，給你錢，我買的是水晶葡萄汁，你還要找我一塊四。"

　　老闆萬分淒慘地從褲兜裡摸出零鈔找給那位女同學，然後欲哭無淚地說："還有他們都沒付錢，全跑了，5555（中文發音表示哭泣時的聲音"嗚嗚嗚"），這下我可虧大本了……"

　　小賣部事件過後，我們又開始軍訓了。

　　在我的右手邊站著一個頭髮很長的男生，聽人說他的外號叫"甜蜜蜜"，因為真名叫田秘密，可見給他起名字的家長腦袋存在某種缺陷。甜蜜蜜自以為他的長髮極度瀟灑，不僅帽沿前面耷拉下一大把"紫菜渣"，後面的頭髮更是亂得慘不忍睹，這種人最沒自知之明，報數時還故意把頭髮甩得啪啪作響，好像就他那才叫頭髮，而我們短髮的就不叫頭髮一樣。

　　甜蜜蜜在暢快地甩完頭髮以後問我："你看我的發質還好吧？在動態中展現動感，在靜態中更現性感。'愛生活，愛拉芳。'"

　　我聽了雞皮疙瘩一陣豎，怪不得我一直不明白生活是什麼，原來我沒用過拉芳。我只好扯開話題說："嗯不錯，那你聽過美杜莎嗎？"

　　甜蜜蜜搖搖頭，趕緊請教我美杜莎是何方神聖。

　　我說："世界名人呀！你的頭髮跟她很有異曲同工之妙！"

　　甜蜜蜜聽了欣喜若狂，大誇我這人有眼光，但還假惺惺地謙虛一下："還有一定差距，還有一定差距。"其實的確有一定差距--希臘神話的美杜莎是個怪物！她相貌迷人，可看到她眼睛的人都會變成石頭。母怪物美杜莎最出名的就是那一頭秀髮了，地球人都知道，那頭髮一根一根跟蛇似的，地球人看了都叫噁心。

　　我好奇地問美杜莎（我叫不慣他田秘密）："上次教官不是要我們把頭髮都剪短嗎？你怎麼還……"

　　美杜莎非常睿智地歎了一口氣告訴我："難道要我剪成你們這種鳥頭嗎？"（這小子八成欠抽）他接著說："你真蠢，大幾千人的教官他管得過來嗎？我入學之前就有一個著名論斷--教官都是紙老虎！兄台，堅持就是勝利，這個道理你難道不懂嗎？你看，教官拿我多沒轍啊。哈。哈。哈。"

　　美杜莎最後的三個哈哈哈咯嘣的一聲讓我理智完全中斷了，我想戲弄他一番，於是說："是，是啊，全校恐怕只，只有你的頭髮最帥了！"

　　美杜莎再次哈哈哈三聲仰笑。

　　我硬著頭皮繼續說瞎話："如，如果報數時你再那麼用力一甩，要用力，你簡直比美杜莎還要美杜莎。"

　　"哦？？"美杜莎把嘴一歪，"是嗎？好，等下讓我甩甩看！"

　　我嘴角浮出一絲賊笑。

　　新一輪報數開始了，大家都賣力地做雞，高個子教官這下非常滿意（此人難得滿意過，但自他剛才在小賣部撿到便宜後就一臉蕩漾著幸福的滿足感）。我期待的美杜莎果然沒有讓我失望，他吊著雞嗓子喊了一聲異常尖銳的"6！"，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頭用力往我這邊一甩，帽子就跟飛碟一樣瞬間飛了出去，令我不得不承認美杜莎的頭髮果真很順滑，看來拉芳愛他。

　　美杜莎完全沉浸在了自我的幻想世界中，幻想著自己是所謂的美杜莎，他自信得讓兩個鼻孔以四十五度角俯視著熾熱的水泥地，任長髮迎風飄揚。

　　此時恰好連長走過，看到這動人的一幕，以為看到鬼，二話不說就把高個子教官當場抓來臭駡一頓："你排長是怎麼當的？啊？動員會上不是要求每個男生都剪短髮嗎，為什麼你們排裡還會有長頭髮的怪物存在！簡直是無組織無紀律，馬上給我去處理！"

　　連長走後，高個子教官垂著喪氣的腦袋向美杜莎走來，然後在他面前默哀三秒鐘，遂抬起頭，火氣如岩漿噴發勢不可擋："棍！限膩在試電棒（十點半，下同）之前把頭發給鵝處理掉！否則鵝就用火箭炮把膩的毛都給燒咯！哎呀，不服？膩嘴巴再歪？再敢歪一下的話鵝把膩給剁咯！棍！現在就給鵝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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