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兒主義(32)_賴為楷

三十二

　　阿雄說："做兄弟啊，有今生就沒來世，現在大家都是好兄弟，所以今晚全都住下來吧。"

　　我趕忙站起來："不了不了，不歸是要受處分的。"

　　阿雄擺擺手："哎，怎麼說你們是新生呢，等你們到了我這年紀，就知道歸和不歸是一樣一樣的。"

　　我們想了想，還是堅持要走。

　　老大坐在床上說："阿雄啊，你就讓他們去吧，留也留不住的啊，何苦呢！"

　　於是一群鬼們送我們到了門口，臨走時阿雄還在問："真的不住下來？我們有掌上遊戲機玩哦！"

　　一個黃毛的鬼也說："是啊，我們還有黃色雜誌看呢。"

　　他們說得我們都非常心動，可我作為新上任的舍長怎麼能帶頭夜不歸宿呢？於是狠一狠心，帶著三精、太高和殺菌皂扭頭就走，走得頭也不回。老大的聲音還在身後飄蕩："此地一為別……浮雲遊子意……落日故人情……揮手自茲去！"⑧

　　我們樓的門衛是一個性格特別倔強的老頭，名字起得特別有文化，姓馬名蘇軾⑨。這老頭平時就喜歡人家喊他蘇軾爺爺，有一次居然還跟我們說其實我們可以叫他小名的，我們說那多不尊敬啊，他卻口齒不清地說："末事末事，叫果東坡就末撒事。（沒事沒事，叫我東坡就沒啥事。）"

　　蘇軾爺爺平時人都很好說話，只是對於門限的要求非常嚴格，因為是個老古板。老古板是不會允許學生沒有理由晚歸或者不歸的，他認為不回來的都是外面的野孩子，所以一旦發現立刻行使他晚年唯一擁有的大權--通報批評。所以要是今晚我們不回來，蘇軾爺爺明天可能就會這樣寫了：

　　批評通報明月幾時有

　　昨夜中秋，法學系小酷、太高、三精還有殺菌皂歡飲達旦。不歸！作此篇，兼告各同學！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男生宿舍，竟是鬼滿天！新生欲晚歸，又恐被登記，索性不歸來。起舞鬧大學，何似在人間？

　　後發現，今通報，望改正。不應有恨，學校何時不為你們好？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只願聚一聚，十點就回來。（"認錯就末事！"）

　　花兒學院樓管處馬蘇軾

　　中秋次日

　　從美院走回來心情變得格外舒暢，仿佛剛剛遊歷了離奇的天宮，人都顯得飄飄忽忽的，雖然我們遇到的人很可能都是一群神經病患者。

　　皎潔的月亮已升在了內河盡頭的堤壩上，好圓好大好漂亮。此時的我堅信月亮上定有漫畫中畫的搗年糕的"流氓兔子"。若是嫦娥姐姐也在的話，我想--請她替我照亮遠方家裡的窗臺。

　　第14幕三精病倒了

　　昨天晚上還好好的三精，早上就病倒了。四點鐘就聽到他窸窸窣窣地起床去廁所拉，還放了好幾個無比巨響的屁，連我們這間靠在最裡邊的D室，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早上301的每個人起床都要問一句："昨晚你聽到了沒？"還有的人居然說想去請假休息，理由就是昨晚被不知明的屁聲吵得睡不著覺。

　　我勸三精請假算了，這樣的體質再去軍訓一定得趴下不可。於是我代替三精去林導那裡請假，林導太懂我的心思了，問我："你想不想照顧三精？"我趕緊說我實在太想了，於是我也獲得了請假，不必去軍訓。

　　我和三精先躺宿舍裡小睡到十點，然後我下樓去買早點。三精心有餘悸地吩咐我要買有包裝的，最好是外面的廠家做的不是食堂自己做的。

　　我們學校的食堂都有那種外賣餐車，用玻璃罩罩著，裡面一盤一盤地裝著食物。通常這種餐車會在幾個地點出沒，一是在人口密集的道路口，一是在我們這種新建的公寓樓下。每天餐車分為四個時間段準時出現，分別是早上6點30分、9點30分、11點20分，下午5點30分。這些時段不是學生準備上第一節課的時候就是準備上第三節課的時候，以及中午和傍晚放學的時候。大學的課程通常是兩節兩節連著上的，所以如果上第一節就意味著要上到第二節，上第三節就意味著要上到第四節（也就是中午放學），下午也是這樣的，也分有四節課時。

　　學校食堂非常懂得揣摩學生心思，由於很多學生都喜歡打包回宿舍吃飯，於是他們發明了餐車。學校食堂也非常懂得賺學生的錢，他們知道肯定會有非常多的學生因為睡過頭而放棄到食堂吃飯，於是派了一大群阿姨大媽每天準時推著餐車跑到學生的必經之地圍追堵截，讓你無論上哪個時段的課都可以在去教室的路上順手把早點買了。我們曾經問過一個推餐車的大媽為什麼下午不增設開餐時段，大媽回答說："下午日子那麼短，一恍惚就過了，誰還吃飯呀，你們餓嗎？餓就忍一忍，馬上就到傍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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