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兒主義(24)_賴為楷

二十四

　　"來！唱歌！我指揮你們唱，我先起個頭，'來來來，來來，話雖這樣說，來，來來，有國才有家，你不站崗我不站崗，誰保衛咱祖國誰來保衛家，誰來保衛家'來，一二！"……

　　雖然今天要走，但是早上的軍訓還是鬧出了不愉快。雖然不愉快和愉快都是同時客觀存在的，但今天鬧出的不愉快真的讓人看了心裡都不是那麼愉快。

　　此話還要從四連說起。四連的連長是一個比高個子教官還討厭的傢伙，他總是目空一切，動不動就"放眼世界"，反正放來放去最後都會放到他自己身上，也就是說，在他心中，他才是世界。據說四連的同學都很憎恨他，男生還曾密謀在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動手扁他一頓，但每次計畫均以落空告終。總之這是一個不受人歡迎的傢伙。所以別人給他的外號就叫"棕熊"。

　　十點鐘左右，棕熊連長興奮地抓到了一個站隊時還在講話的人，然後就叫那人出列，給了他一個木十字架，說："把這背到你背後去，有利於矯正你的先天性駝背，去，到那邊站一個小時。"

　　和人講話的男生據說外號叫"猛男"，意思是勇猛的男人。這個勇猛的男人一聽自己被侮辱了，頓時不爽，接過十字架就猛摔："我信佛幹嗎要背十字架②！"

　　四連長估計是第一次遇到對手了，於是也火了，抓起地上的十字架也摔，喝道："你這個王八蛋給我過來！"十字架被摔成兩根棍子。

　　猛男大無畏地過去了，他和棕熊站在一起，簡直就是一場大對決。

　　"最後問你一遍，你服不服！"

　　猛男說話比較文雅，他說："報告連長，我不服！"

　　"你不服？"棕熊歪著嘴巴眨了幾下眯眯眼，然後就是一腳，動作迅速，力度適當，既可以讓猛男向後退出男人與男人之間的警戒距離，又不至於把猛男給廢了。

　　猛男一個丁字步紮穩，立即反撲，由於平時沒有受過軍事化訓練，力度控制不好，當場就叫棕熊趴在地上起不來。

　　這時有個教官見狀就趕緊沖了過去。我們叫教官趕緊阻止鬥毆吧，結果那個教官朝猛男就是一陣左勾拳右勾拳外加漂亮的迴旋踢，猛男也招架不住了。我們看了大喊失望，趕緊沖上去拉開了教官護住了猛男。

　　棕熊這時候從地上起來了，一邊擦拭嘴角的泥血一邊怒視猛男。但鑒於我們人多勢眾，不敢越雷池半步。猛男也被揍得非常之慘，鼻子流血，臉部淤青，外加兩個熊貓眼。大家僵持了有三分鐘，政委③聞訊而到，他果斷地把棕熊和猛男這兩個危險人物帶進自己的辦公室做思想工作，另外還把參與鬥毆的兩個教官也帶走了。我們說，政委不愧是政委啊。

　　自那些教官走後，隊伍就開始渙散了，餘下的教官監管不過來，宣佈原地休息。我們心系政委，擔心他老人家一個不順利也叫猛男和棕熊給打了。

　　我們一夥人無聊地蹲在地上任熱氣烤著我們的屁股。

　　太高說："這個教官真不是人。"

　　殺菌皂說："可不是？不僅不勸架，還打了起來。"

　　失戀的教官也蹲了過來："像我就懶得理這種事，那些人就是太認真了，你說你們學生一個個都是溫室裡的花朵，突然間要把你們訓練得服服帖帖，首先這不大現實。小瑕疵還是可以容許的，畢竟這世界上沒有十全十美的愛情，我說錯了，是沒有十全十美的事情。"

　　三精說："今天絕對系讓個連長先不對，這我們都可以作證！"

　　"是啊，我也可以作證。不過你的學生也不安，總以為軍人文化低，其實不是，有的比你們學生還有文化呢"。

　　"有道理，就跟人不能老吃一盤菜一樣，軍隊生活也有點單調，就比如剛才的事情吧，如果換外面的人想一想，他們可能會採取很多種的解決辦法來應對問題，絕對不是用打架來解決的。軍隊和學校都是一樣的，環境有點單調了，在裡面的人總有一天是要走進社會才能羽翼豐滿的。"我說。

　　"是……啊……"失戀的教官猛歎一口氣。其實也沒什麼好歎的，但又覺得這口氣不歎不行，總歸先歎再說。

　　政委果然是做政治工作的好材料，一下就把一夥兇惡的人馬馴化得叫他們往東他們不敢往西，叫他們往南他們不敢往北。政委痛徹心扉地對我們大家說："我很痛心啊！剛進來檢查工作，就給我目睹了一起惡性打架事件，我非常痛心，簡直是太莽撞！考慮到雙方都有錯，考慮到傷勢都不重，考慮到我們中國是個講和為貴的國家，考慮到老祖宗有句教導叫做冤家宜解不宜結，於是我建議他們握手言和，重歸於好，互相認錯，閉門反省，吸取教訓，下不為例，如有再犯，嚴懲不貸！你們幾個現在都當著同志們的面，一個一個回答我，同不同意我的建議？"

　　政委看到自己的建議都被同意了，非常滿意，然後點點頭說："參加打架的同學現在就回宿舍閉門反省！參加打架的教官停止軍訓工作，由新的同志接替，你們回去寫檢查，800字，下午兩點準時交到我這裡，我再研究處理方案。好，全體解散！"

　　莫名其妙我們就被解散了。然後吃了一頓離別飯，又睡了一個非常安穩的午覺，下午兩點我們坐著大軍車離開了這個剛剛熟悉又要告別的軍營，回去再次接受魔鬼訓練。

　　失戀的教官又和我們同一輛車，他背靠著沙沙震動的車棚，兩眼望著山間小路越行越遠，背誦起了那首年代久遠的《滿江紅》："怒髮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雲和月。莫等閒，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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