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忽而今夏Ⅱ | 上頁 下頁
一四


  有人「篤篤」地扣著窗棱。張葳蕤的寢室在一樓,常常有人忘記帶門卡,隨便挑個寢室喚人開門。她心情不好,懶得應聲。但是窗外人執著地敲著,還是少先隊員敲隊鼓的節奏。

  煩不煩啊!張葳蕤悶聲嘟囔:「別敲了,都睡了。」

  「壽星也睡了?」

  是沈列,他居然知道自己的生日!張葳蕤半坐起來,忍住笑:「是啊,都睡了,在說夢話呢。」

  「啊,可惜了這麼好的蛋糕,只能去喂流浪貓。」

  「這就是你說的,這麼『好』的蛋糕?」借一線槐樹枝葉間漏出的瑩白月光,張葳蕤打量著面前分不出造型的奶油和蛋糕混合物,「真是好抽象。」

  「你試試看從牆上摔下來呀,也會變得很抽象。」沈列揉著腰。

  「啊,你摔下來了?……活該。」

  「不是我,是這個蛋糕。我不是武當派門下,拎著蛋糕還能來一手縱雲梯。」沈列指指牆頭,「我本來想先把盒子放在那兒,然後自己翻過來,誰想到一失手扔過頭兒了,直接從牆外甩到牆裡。」

  「你成心的吧?」

  「是蛋糕不想被你吃,我有什麼辦法啊。」沈列轉身,「我走了。」還哼著歌,「沒有花香,沒有樹高,我是一棵無人知道的小草;從不寂寞,從不煩惱,雖然我就這麼老掉了……」

  「不吃也別浪費啊。」張葳蕤摸了一手奶油,飛快地在他鼻尖一抹,「哈,這樣也不錯,bye bye白鼻頭,回馬戲團去吧!」

  沈列還手,張葳蕤腦門上立刻多了一道巧克力醬。「印第安人。」他笑。

  兩個人打打鬧鬧,片刻滿臉紅綠,蛋糕只剩下可憐的一小塊。

  「真浪費。」沈列說,「我走了好遠,才找到一家11點打烊的蛋糕店。」

  「好吧,我們分了它吧。」張葳蕤伸手。

  「什麼?」

  「刀叉,還有蠟燭呢?」

  「啊,忘記要了……」

  「真是個豬頭。」

  「你就捧著啃吧。」

  「我有蠟燭!」張葳蕤沖回寢室。

  「這樣的危險物品,您這是打算燒了中美合作所吧?在烈火中得到永生。」沈列笑著揶揄她,「頭一次看到這麼大的生日蠟燭。」

  「還不是因為你忘了!」溫暖的燭光映出朦朧兩張臉。

  「許個願吧。」沈列說。

  「三個!」張葳蕤舉手,「前兩個可以說,第三個不能說。」

  「好好,隨你啦。真貪心,不怕一下老三歲麼?」

  張葳蕤跺腳:「別貧了,聽我許願!」

  「好好,我聽著呢。」

  「第一,希望我們的隔離早早結束,所有的人都平安。」

  「嗯。」

  「第二,祝願爸爸媽媽健康快樂,他們把我養這麼大很辛苦。」

  「我也很辛苦……」沈列點點自己的鼻子,又指指牆頭。

  張葳蕤白他一眼。

  「第三呢?」

  「不能說。」

  「不說就不說。」沈列笑,「來,吹了你的蠟燭,一會兒被樓長看到,消防車都來了。我還要被記大過。」

  張葳蕤微合了眼,留一條縫,偷偷看沈列。他捂著腰,一臉奶油,白色Tshirt上還有灰塵和雜草。

  我希望所有的人都幸福。她在心裡許願。似乎,又看到一份值得期許的期許。

  隔離結束沒兩日,各大院校紛紛解禁,眾人抱怨白白在合作所住了兩周。朱甯莉特地找張葳蕤逛街,說:「憋壞了吧?」

  「是啊,我們經歷了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剛剛犧牲,全國就解放了。」

  「兩周不見,你怎麼變得這麼貧嘴?」朱寧莉訝然,「我還擔心你憋出抑鬱症來。」

  「那又不是我說的……是……網上別人說的麼……」

  「看你樂得合不攏嘴,你那天打電話,說有事情告訴我,還不從實招來?」

  「沒什麼可招的,我只是想明白一些事情。」張葳蕤笑,「人還是要向前看,時間可以讓所有的事情都過去。」

  對於一部分人而言,時間是療傷的良藥;可惜,章遠屬於另一部分。每一分每一秒,都是蝕骨的毒藥。

  他買的是期房,首付三十萬,二十年按揭,月還款三千六。拿到鑰匙的那天風很大,鋪了一地金黃的銀杏葉,蹁躚飄墜時,如蝴蝶的彩衣。樓盤後的青山也染了斑駁的秋色,紅楓黃櫟似乎觸手可及。

  他猶豫著,要不要給何洛打一個電話。

  前兩日聯絡李雲微,想讓她打聽何洛的聯繫方式。她聽出章遠的欲言又止,揶揄道:「隔了大半年,總算想起來問我了。你這麼婆婆媽媽,還創什麼業去什麼私企?乾脆找個事業單位每天喝茶看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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