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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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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後我對趙染說沒必要和她發那麼大火,畢竟是長輩,咱們還要尊敬。趙染撇了撇嘴,說她說的是長輩該說的話嗎?她要是說我什麼我就一笑了之走人了,關鍵是她說你說得太過分了,簡直就是狗眼看人低嘛!我說她再說我什麼我身上也不會少了塊肉,以後這種事情咱們不用計較,不理他們就行了,只要咱們心裡是一致的,根本不用在乎別人說什麼。趙染哼了一聲,說:「就事兒論事兒吧,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控制住。」 在我和趙染的複習計畫開展得如火如荼之時,林楓陽的行為越來越讓我們困惑了。 他先是半夜起來上網。張家義想看看他在網上幹什麼,剛走上前他就警覺地把網頁關掉。後來林楓陽白天也不上課,一個人躲在宿舍抽煙喝酒。何大班長問他怎麼了,有什麼事兒說出來一起想辦法解決。他一臉苦笑地搖搖頭,說你們誰也幫不了我。張家義說你不說出來我們怎麼幫你?有什麼事兒還解決不了?林楓陽只是搖頭,他說你們讓我安靜安靜吧,求你們了。他說完這句話我就覺得不太妙了,我想他真的是為很重大的事情焦急憂慮。我對張家義和何大班長說咱們先出去,讓他安靜安靜再說。勸走了張家義與何大班長,我打好飯給林楓陽送到宿舍,讓他先吃飯。 「吃不下。」他的眼睛毫無光彩。據我觀察,他一個星期內只吃了半箱速食麵。 「吃不下也得吃。」我說。 「真吃不下。」林楓陽點上根煙,苦笑著說,「一條煙我一個星期就幹完了。」 「你如果信任我就把你的心事告訴我。」 「沒用的,哥們,謝謝了,」林楓陽神情沮喪,低著頭說,「真的,這事兒你們誰也幫不了我。」 我趁著林楓陽上廁所的功夫抽出他枕頭下麵露出一角的打印紙。「AIDS」四個英文字母像磚頭一樣砸在我的頭上,我一屁股坐在了床上,翻看一疊厚厚的下載資料,上面全部是關於「AIDS」愛滋病的詳細說明和臨床病例。越看我感到自己的頭越暈,這就是林楓陽的心事嗎?他的心事和愛滋病有關嗎? 我正仔細看著資料上用紅筆做的記號,林楓陽推門進來,大喊:「你幹嘛呢?」飛快搶過我手中的資料。他氣急敗壞地說:「你丫怎麼隨便看我東西?我讓你看了嗎?」 我看著他的眼睛,說:「有什麼話慢慢說,怎麼下載這麼多資料?」 「有什麼好說的,」林楓陽咬著嘴唇,說,「我都是快死的人了。」 「什麼死不死的,別亂說。」 「廢話!」他的情緒又激動起來,對我喊,「我得了這病我能不死嗎?」他猛地看了一眼半敞的門,跑過去把門關緊,再轉身,眼圈就紅了。 「誰說你得了這個病?」我問。 「我確實得了,我能感覺出來。」林楓陽斬釘截鐵地說。他拿起資料,「你看,持續低燒、渾身無力、淋巴結腫大、失眠、厭食……」 「你去醫院檢查沒有?」我打斷他的話,「如果沒檢查你的一切猜測都不成立。」 「操,哥們兒,這還用檢查嗎?我的症狀和愛滋病的症狀完全符合。」林楓陽告訴我,那天我在武警總醫院掛號的時候他無意中看到牆上掛著的愛滋病宣傳畫,看完之後他就懷疑自己染上了這種不治之症,不敢再做任何檢查。之後,他每天都在忐忑不安中度過,按照愛滋病的症狀對照自己的一切生理反映,心中越來越恐懼,又不能對任何人說,怕傳出去被學校開除。「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痛苦,」他摸著自己下頜上的淋巴結說,「我每天都在想,我會不會明天早晨就死了。」 「你為什麼懷疑自己得了愛滋病?」我遞給他一根中南海,問,「總得有理由吧。」他點上煙,深深吸了一口,說:「長安我相信你,你這人向來嘴很嚴。說實話,我又去找小姐了。」 「你又去了?」 「對,而且安全套破了。」林楓陽眼睛無神地望著窗外,「我覺得自己肯定是『中標』了。」「怎麼會破?」我雖然沒用過安全套,卻也知道那東西應該是不會輕易破裂的。「不知道,用勁兒太大了吧。」林楓陽低著頭告訴我,那天他一個人太過寂寞,實在忍耐不住就去了。反正是套破了,當時他心裡就有點兒怕,在藥店買了點兒酒精擦了擦,差點兒沒疼死。 我問:「這事什麼時候發生的?」 「就那天,情人節。」林楓陽說完狠狠抹了把鼻子。我站起來,努力克制著想抽林楓陽耳光的衝動。林楓陽生日晚上的那一幕又浮現在我眼前,那個充滿肉欲與金錢的骯髒場所讓我有把腸胃裡所有食物都吐出來的能量。他現在的頹廢絕望都是他自找的,可他必須面對現實,而現實就是他自己判斷感染了愛滋病,並沒有經過醫院的權威化驗。 我告訴他你先別多想,這樣,明天我陪你去醫院檢查一下。「不去!」他堅定地回答,「我寧願等死,不想提前知道死亡時間。」他摸著下頜上的淋巴結說,「怎麼越來越疼了。」 「你天天摸,能不疼嗎?」我說,「甭摸了,真要是感染上了你摸也沒有用。」 「那倒是,可一想丫的每天都在疼,就覺得自己快死了。」他一臉地茫然。 我告訴他你現在想什麼都沒用,吃點飯,好好睡覺,明天去醫院檢查。「我真的不想去,」說著說著他竟然流出了眼淚,「真的,我害怕,你就甭逼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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