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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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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說我們要感謝上帝給予了我們困難去克服,使我們變得強壯。我們為什麼要變得強壯,是為了克服更多的困難嗎?我們不必對於上帝讓我們變得強壯而心存感激,沒有它安排的困難,軟弱又如何呢? 2003年元旦過後,春節接踵而來。沒有愛情發生在我身上,卻讓我想起許多新年裡的愛情故事:《大撒把》裡的葛優和徐帆,《甲方乙方》裡的葛優和劉蓓、《沒完沒了》裡的葛優和吳倩蓮,真羡慕葛優,多少年了,我都是一個人過節。 春節將近,爸單位組織去海南旅遊過年,可以帶家屬,他當即給我和媽報了名。我說我不去,你倆自己去吧,跟一幫老頭老太太我沒話說。他們說那你一個人過年呀,我說啊,怎麼了。他們說那倒沒什麼,我說既然沒什麼,我的事兒就不用你們管了。 我盤算著自己出去轉轉,找個遠離北京的地方,順便寫點東西。其實在哪裡寫作並不重要,牛棚裡沒少出過好文章,問題關鍵在於是否有雙寫東西的好手。 我的手就不夠好,掰腕子沒勁兒,打麻將淨抓炮兒牌,寫了許多封情書不見回音,倒是指甲長得飛快,三天兩頭就要剪一回。人家說這是因為我手指上沒有鬥,簸箕太多的緣故,鴻運欠佳。我說我腳趾頭上有鬥,人家卻說腳趾頭上的不是鬥,那是雞眼,得拉了才行。 他們前腳走我後腳就去了北京站。售票窗口排著一條條長隊,我在中間轉來轉去尋思找空兒插個隊,可買票的人甭管認識不認識,一個個前胸貼後背,連女同志也挺胸提臀,根本沒我夾三兒的機會。 一個票販子走過來,問我要票嗎,我問都有去哪兒的,他說哪兒的都有,就是真票只有去東北的了,我說東北就東北,多少錢。他說也不管我多要,定價乘以1.5,我說有點兒黑, 少乘點兒不行嗎,他說行,給你開個根號吧,我問是開定價的根號嗎,他說當然是開1.5的了,開定價的還讓不讓他過年了。我繼續跟票販子討價還價,讓他開個三次方,他死活不肯,說你快點,一會兒員警該來了。我說你別囉嗦了,員警已經來了。他一扭頭,果然過來倆員警。走一趟吧,王大鵬說。 票販問去哪兒,王大鵬說帶你去我們那兒過年,趕上除夕了,這兩天伙食還不錯。票販說不去,吃不了裡面的飯,他是回民,怕給大師傅添麻煩。王大鵬說別客氣,我們那兒半年見不著肉星兒,你這個事兒小,一兩個月就能出來。票販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還是不去的好。王大鵬態度急轉直下,說別他媽給臉不要了,讓你走你就走,廢他媽什麼話呀,差你一個就夠數了,我們還等著回家過年呢,你丫趕緊的,聽見了嗎!我走,我走,票販子掏出兜裡的一打票說,都是這兩天的,沒收了怪可惜的。王大鵬說這個不用你操心,一會兒我都送回售票處去,家還得讓人回。 就在王大鵬和票販子糾纏的時候,我跟另一個員警說,同志,要不是我剛才跟他糾纏,你也不會這麼快就完成任務,功就不要給我記了,賣我張票得了。員警問我去哪兒,我說我也不知道,讓我抽一張算了,抽哪兒是哪兒 ,員警說你不是盲流吧,我說不是不是,我就是想去外地轉轉,哪兒都行,又掏出身份證給他看。 這時王大鵬說,不用看了,我哥們兒,然後攤開票讓我抽,我搓了搓手,結果抽了一張去錦州的票。王大鵬說大過年的,你瞎晃悠什麼,還說過兩天去你給叔叔阿姨家拜年呢。我說你都這麼大了,我爸不會再給你壓歲錢了,我又問王大鵬怎麼抓票販子也歸你管了,王大鵬說,破壞社會主義正常經濟秩序的行為,我們一律嚴厲打擊,要讓春運時節返鄉的農民兄弟回家過好年,但像你這樣年根兒底下去外地的北京人卻沒幾個,不知道你丫怎麼想的。我說我瘋了。最後王大鵬祝我旅途愉快,我祝他多捉壞人,然後各奔東西。 我一看火車票,九點二十的,趕緊上了車。火車還沒啟動我就睡著了,我的計畫是什麼時候醒就什麼時候下車,到哪兒算哪兒。 於是,逆著一股南下的冷空氣,我北上了。 一覺醒來,火車剛過密雲,不行,太近了,我閉上眼睛接著睡。第二次醒來的時候,火車還在鐵軌上飛馳著,我去了趟廁所,打了兩個哈欠後,火車減速駛入某月臺。我一看表,四個多小時了,估計跑了有五六百里地,就這兒了。 走出月臺,「C縣人民歡迎您」的紅布白字在我頭頂上空飄揚著,還挺客氣。 一群婦女沖上來,問我住店不,有些人問也不問,上來就搶我手裡的包,我說嘿嘿嘿,你幹嘛。她說車就在那邊,上車吧。我問你們那兒條件怎麼樣,她說她那兒有電視,旁邊一個人說她那兒有空調,再旁邊的一個人說她那兒能洗澡。在我猶豫去哪家的時候,又一個女的說她那兒啥都有,還能上網,我問多少錢,她說看著給,我一聽不錯,就跟著她去了啥都有的旅店。 進了旅店二層的一間屋子,我一看滿不是那麼回事兒,除了一張床和梳粧檯,啥也沒有了。我問這是怎麼回事兒,不是啥都有嗎,她說是啥都有,然後打開窗戶,指著馬路對面說,那是飯館,那是洗浴中心,那是錄像廳,那是練歌房,那是網吧,那是公共廁所,那是電話亭…… 我一想,這樣也挺好,我出來前剛洗過澡,又無潔癖,暫時不會有這方面的需要,去樓下上廁所還能捎帶手買包煙,沒有電視可以多看看書,沒有娛樂我可以多寫點兒東西,沒電話我正不想和外界聯繫,不錯。 我說我給你多少錢呀,她說二十塊不嫌多,十塊錢不嫌少,我說那就十五吧,她說行。 這就算住下了。 看了沒半個小時的書,我便坐不住了,想出去轉轉。 年根兒了,C縣城裡熱鬧非凡,馬路兩邊擺滿小攤,烤魷魚的,炸臭豆腐的,賣背心褲衩的,賣閃光雷二踢腳的,賣菜賣肉的,還有賣舊書的,薄的一塊錢三本,厚點的兩塊錢三本。我從中挑了幾本《收穫》和《當代》,都是八十年代中期出的,算厚的。攤主說,C縣在這一時期湧現出一批文學青年,他們寫了十年的東西,卻沒發過一篇,於是到了九十年代中 期,這批文學青年紛紛論斤賣掉自己的文學雜誌和手稿,下了海,變成經商中年。我說既然是按廢品賣的,就便宜點,攤主說你要的多的話,三塊錢五本。我換算了好半天,原來打了九折。我說行,你有多少我都要了,給攤主樂得屁顛屁顛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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