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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何小兵在選擇往哪兒搬時,考慮的另一個因素是,要遠離學校。過去的這一年裡,何小兵的地下室就沒消停過,經常有同學過來玩兒。有人因為喝酒喝得太晚了,宿舍樓鎖門了,窗戶也關上了,進不去,便來何小兵這兒過夜。何小兵再討厭一個人,當這個人沒地方睡覺的時候,也不能把他拒之門外。還有人來的時候會拎著啤酒羊肉白菜豆腐芝麻醬,知道何小兵這兒有電爐子,特意來這兒涮火鍋。也有人就帶著女朋友和床單來,問何小兵什麼時候不用房子,借用這裡溫存片刻。看到欲火中燒的男女站在眼前,何小兵也無法無動於衷,只好出去轉轉,成他人之美。轉回來後,發現兩個人已經走了,速食麵也少了兩袋,煮完面的鍋都沒有刷,但是多了一筐雞蛋,還留個條:雞蛋以示謝意,慢慢吃,擇日再來送。總之,經常是何小兵有了感覺,拿起吉他,剛想寫個歌的時候,門就響了。

  為了能安心創作,免受打擾,何小兵決定搬到離學校遠點兒的地方,那些人總不能為了那點破事兒,坐一個小時車來找何小兵,犯不上。或者說,原來正因為知道何小兵那兒有地方,所以他們才喝到宿舍鎖門、才想吃火鍋、才想親熱。如果方便的地方沒了,他們也就不想了。

  最終選擇搬到鼓樓的胡同裡,一是因為出行方便,二是離夏雨果的學校近,兩站地就到了。

  雖然夏雨果不想讓學校裡的人知道她在跟何小兵談戀愛,但還是沒能阻止人們知道這件事情。一個人,戀不戀愛,不一樣,無論如何掩飾,別人也能看出來。跟考哪所大學相比,中學生們更熱衷議論誰在搞對象,慢慢地,夏雨果的老師和父母也知道了這件事情。

  夏雨果的父母問起這事,夏雨果一口否認。這是最簡單的處理辦法,如果承認了,會招致更多麻煩。父母只是道聼塗説,沒有足夠的證據,並不能為此就限制夏雨果的自由,但又認為無風不起浪,也不能讓夏雨果完全自由,所以夏雨果再出去跑步的時候,她媽媽就陪著,冠冕堂皇的理由是:「晚飯又吃多了,正好跟著你跑跑,消化消化。」

  於是,每次夏雨果出現在操場上的時候,後面都跟著一個中年婦女。原本這是夏雨果跟何小兵約會的時間,但是現在,何小兵只能坐在看臺上和夏雨果神交。夏雨果每次跑過看臺的時候,都沖何小兵一笑,何小兵也沖她笑笑。時間久了,夏雨果的媽媽說:看臺上坐了一個傻子,我總感覺他在沖我笑。

  有一次,何小兵坐不住了,索性跟著跑了起來,一次次超過夏雨果和她媽媽,並趁夏雨果的媽媽系鞋帶的時候,偷偷拉了一下夏雨果的手,親了她一下,夏雨果笑著捶了何小兵一拳,何小兵又跑遠了。回到家後,夏雨果的媽媽說:今天那傻子不坐著傻笑了,開始跑步了,跑得還挺快。

  夏雨果並沒有因為跟何小兵談戀愛而耽誤學習,相反,還進步了,由班裡的前五名上升到前三名。夏雨果一直認為,不談戀愛並不意味著影響不了學習,心裡成天想著這事兒,思念暗戀的物件或者想著該找個什麼樣兒的,說不定更耽誤學習。而一旦談上了,就踏實了,該看書的時候心思就在書上,不會亂跑,跟老話說的一樣,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說得浪漫點兒就是,少女的心扉不怕敞開,就怕不知道該對誰敞開,可又還老想著敞開,這樣一來,潮氣出不去,陽光進不來,更麻煩。

  所以,當老師、家長和同學們紛紛擔心早戀會讓夏雨果的成績一落千丈時,當事人卻在進步,很讓他們匪夷所思。夏雨果的目標是,下回考全班第一名。

  夏雨果在家長和老師眼裡,都是聽話的好孩子,但她很清楚,其實自己並不是他們想像的那樣。比如,他們並不知道,夏雨果已經喝酒了。每次跟何小兵吃飯,當何小兵喝啤酒的時候,就給夏雨果倒一杯,夏雨果也不多喝,就一杯。

  今天,下午是政治課,不需要頭腦太清醒,天又熱,夏雨果多喝了半杯。

  吃完飯,兩人回到何小兵租的平房,夏雨果剛買了一塊花布,要給何小兵貼在牆上。這是一間十五平米的平房,屋裡堆著成箱的速食麵,何小兵趕在超市打特價的時候買的,他不想在吃上操太多心,餓了的時候,吃一袋就解決問題了。他覺得人真是一種麻煩的動物,要為吃浪費時間和精力,如果能像植物那樣,曬曬太陽澆點兒水就能活,那就太好了。何小兵也不覺得吃速食麵是多苦的事兒,他喜歡這種味道,如果給他吃一頓大餐的機會,最後的主食他也會選擇速食麵的。

  何小兵帶著夏雨果進院的時候,何小兵的房東——一個在居委會就職的大媽——正盯著一個送煤工人往院裡搬蜂窩煤。

  「小夥子,現在可以叫煤了,你來一車吧?」房東大媽叫住何小兵說道。

  「不著急,冷了再說。」何小兵帶著夏雨果進了屋,他覺得現在還穿著半袖,就考慮冬天的事兒,早了點兒。到了冬天,自然會有辦法,即使不生火,大不了蓋三層被子,用電爐子燒點兒水灌個暖水袋,第二天早上還能用暖水袋裡的溫水洗臉,去年冬天在地下室他就是這樣度過的。因為有夢想,心裡暖和,身體冷點兒不算個事兒。

  何小兵不是沒有想過明天,他天天在憧憬著明天,覺得明天會很美,因為有音樂陪著他,所以一點兒不替明天擔憂。他從沒想過,沒有音樂的日子會是什麼樣。

  夏雨果幫何小兵收拾了房間,花布貼在牆上,碼放整齊唱片,然後在床上躺了會兒,期間何小兵想摟著夏雨果一起躺會兒,被夏雨果果斷拒絕:「你現在還是低年級,還沒到開這門課的時候呢,老實坐著!」

  何小兵湊近說:「我想提前把這門課上了。」何小兵在這方面並不是一個高尚的人,從有了這種意識起,就很想實踐此事,經常和班裡的男生紙上談兵,現在既然有條件了,就該真刀真槍了。

  「提前上了你以後就沒的可上了。」夏雨果說。

  「以後我就複習唄。」何小兵說,「溫故而知新。」

  「那麼熱愛學習啊,你還是上自習吧。」夏雨果說,「反正我不陪你上,別忘了,我可是女子防身術的領打啊!」

  夏雨果在她和何小兵的關係之間畫了一條「三八線」,並荷槍實彈地防範著。何小兵的意思是,要它幹嗎,早點兒統一了算了。夏雨果說統一的時機還不成熟,弄不好發生內戰。弄得何小兵不敢越線,怕踩地雷上,但時不時地就線上旁邊溜達,得空騷擾一下。夏雨果覺得只要何小兵能維持安定的現狀,被他占點兒小便宜就被占吧,也算自己為將來的統一,一點點做出貢獻。

  該上學去了,何小兵背著吉他和夏雨果一起出門,他要去上吉他課。最近何小兵又找了一個吉他老師,這一年來他都是在自己練習,練著練著,迷茫了,不知道該練什麼了。到了這時候,應該有個老師指點,於是何小兵就又找了一個。

  新老師是何小兵陪嚴寬逛琴行認識的,嚴寬要買一個大點兒的音箱,他一直覺得自己的音箱不夠大,音量不夠響,導致了沒有搖滾起來——因為沒有合適的鼓手,嚴寬和何小兵就弄了一個吉他二人組,在學校的晚會上演過幾次,音響師怕他們弄壞學校的音箱,就讓他們用自己的,而自己的音箱功率太小,在偌大的禮堂裡,發出的聲音就像蚊子叫,每次演完都沒取得預期的效果——何小兵就陪他去了。

  當時幾個少年正在琴行裡圍著一個大長毛學吉他,大長毛抱著一把吉他,一陣狂solo,彈得眼花繚亂。彈完,大長毛向眾少年一伸手:「誰帶煙了?」

  有人趕緊遞上煙,並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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