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主流式成長(27)_陳海林

二十七

　　郭百川不以為然，據理力爭道：「中國十年『文革』製造的假話、大話、空話和以高、大、全為標準的話語方式嚴重破壞了我們的漢語，尤其破壞了人民的生活語言和常用語言，我們眼下最重要是讓生活中的漢語活潑生動起來，不然漢語就不可救藥了。」

　　文舟道：「不錯！說得很有道理！我們教師的職責是，讓學生在大眾文化所構造起來的亂七八糟的聲音圖像世界中走出來，重新熱愛我們祖國豐富多彩的燦爛文化，從新鑄造一個豐富的、飽滿的、生動的、詩性的語言世界。」

　　文舟和郭百川談得十分投機，完全把一旁的子揚和紫嫣忘了。此刻的二人正嚴重缺水甚至脫水，身體裡面的旱災正鬧得烈。紫嫣這時才發現自己出門時百密一疏，始料不及竟然忘了會有在別人家裡渴死的可能性，所以沒帶任何飲料，導致旱災應運而生。他們兩個多想有杯茶喝喝啊，畢竟趕了大半天的路，長途跋涉，口渴難耐。紫嫣初中時外國名著看得勤，此刻不由想起《死魂靈》中的潑留希金和《歐也妮·葛朗台》中的葛朗台，想他們跟眼前的鳥作家比起來實在是小巫見大巫，吝嗇到居然連杯水都不讓人家喝。子揚也感覺到主人的吝嗇，一下子想到了《儒林外史》中第六回頭一段的老吝嗇鬼嚴監生。繼而想起《孽海花》中的女主角傅彩雲。當然傅彩雲不是個吝嗇鬼，而是一個難得的大好人。傅彩雲做公使夫人的時候，曾經參加了一次遊園會，各使節夫人在那時都要佈置一個景點，以便讓遊人參觀。傅彩雲佈置了一個茶攤，遊人走累了，玩倦了，可以吃一杯茶解渴，休憩片刻。結果茶攤大受歡迎，竟然摘取了冠軍。子揚此刻心想，要是傅彩雲能在郭百川家中擺上一個茶攤的話，不知道能挽救多少來這廝家中做客幾近渴死的動物。於是發現，其實現代很多作家都是一毛不拔的鐵公雞。並且覺得口渴事小，渴死事大。紫嫣則覺得解渴是偶然，渴死是必然

　　後生可畏第八章

　　畢竟世上還是有人為他們創造了這個偶然。

　　來解救他們兄妹二人脫離旱災的是郭百川的大女兒郭雪敏。郭雪敏自小被迫飽讀詩書，導致鼻樑上過早騎上了一副特大的近視眼鏡。那眼鏡又大又厚，嚴重加重了耳朵和鼻子的負擔，致使耳朵長得又小又薄，鼻子生得又扁又平。幸好天生麗質難掩蓋，眉清目秀，面泛桃花，紅唇欲滴，嬌俏可人，亭亭玉立，婀娜多姿，頗算是個難得一見的可人兒。郭雪敏一踏進家門，見家裡來了客人，馬上不由分說進廚房燒了壺開水，沏了一壺烏龍茶拿出來給客人。一邊替客人倒茶，一邊跟客人寒暄。子揚紫嫣仿佛看見了救苦救難的觀音菩薩，感激得差點掏錢出來重酬此人。紫嫣和郭雪敏年齡相仿，故此一下子黏在了一塊，談得意興盎然，十分投機。子揚在一旁針插不進，使勁狂插了幾針不見效果，於是只好賭氣坐到沙發另一頭發呆。興許還可以聽聽這些小姑娘談論她們的一些鮮為人知的事兒。不過聽到最多的卻是自己父親和郭百川吹牛飛出來的牛皮。余郭二人吹牛仿佛不經大腦思考的，一張嘴牛皮便從嘴唇裡飛出來，而且這些牛皮總是跟歷史文化和當下經濟政治有關聯。

　　子揚聆聽了大半天的牛皮，覺得甚是沒勁，簡直是在折磨自己的身心，不是在對牛彈琴就是在污染聽覺，於是望著窗外發呆感傷。忽見作家的兒子背著個小書包從外面回來，一踏進家門便把小書包一腳踢飛，繼而聽到「劈啪」一聲，小書包降落在地上。郭百川聽到聲響嚇了一跳，見是自己兒子的書包，於是破口大駡道：「臭小子，回來啦！到一邊自己玩去，別妨礙老爸吹牛！」那小傢伙白了老傢伙一眼，端著小嘴自言自語道：「哼，等我媽回來看你還敢神氣！」然後鞋子也不脫飛身跳上沙發，坐到子揚旁邊憤然問道：「嗨，臭小子，你是誰啊？幹嗎跑我家來坐我的沙發？」子揚被問得啞巴似的，只是一個勁傻笑。那小傢伙見子揚整天傻笑好像腦子進水了，於是也懶得去理他，拿個遙控器啪的一聲打開電視機看起卡通片來。一邊津津有味地看卡通片，一邊吃著從冰箱裡拿出來的葡萄。吃了一會兒才注意到子揚，於是遞了一串葡萄招呼子揚吃。子揚毫不客氣，接過來慢慢品嘗，一邊品嘗葡萄，一邊看卡通。

　　看了一會兒卡通，作家的兒子便犯了他爺爺的職業病，看電視之餘也不忘開礦重任。小傢伙先是用食指充當開礦工具，然後把一團漆黑的東西從礦洞中拖出來，扣到大拇指上嘭的一彈，那團漆黑的東西驟然消失無蹤。接著再次使用開礦工具摘了顆葡萄放進嘴裡，順便把那工具一陣吮吸，權當清洗開礦工具，自得其樂，樂在其中。這時卡通中出現了一些搞笑的鏡頭，小傢伙忍不住手舞足蹈哈哈傻笑起來，然後改進開礦工具繼續開礦，引以為樂。小傢伙開完鼻礦覺得意猶未盡，遂把小指探進耳朵裡淘金，繼續開採新礦。小傢伙的一舉一動子揚都看在眼裡，馬上把葡萄吐出嘴巴。不禁心想，像這小子這麼亂開濫采，縱然中國地大物博資源豐富，恐怕也有山窮水盡的那天，這小子小時候都那麼厲害，長大後一定變本加厲。子揚眼看著作家兒子努力開礦，賣勁亂挖亂掘，不免有種噁心想嘔吐的衝動。正想拿起自己剛才喝茶的杯子喝口茶稀釋一下那衝動，頓時又想起剛才那團漆黑的東西下落不明，不知去向，馬上嚇得連茶也不敢再喝了，只是用手摁了摁肚子。

　　第八章後生可畏

　　余郭二人的談話穿越時空，奔騰在歷史的長河裡，海納上下五千年的文化，囊括世界各地的風土人情。

　　文舟知道郭百川這鳥人只曉得空談大道理，從來說一套做一套，甚至只說不做。於是針砭時弊道：

　　「傳聞有三位作家聚在一塊談吃。甲說：『吃在中國。』乙說：『在中國吃。』丙則長歎一聲，一針見血說：『在吃中國。』哈哈，你知道這則小故事的寓意是什麼嗎？」

　　郭百川笑道：「嘁，不吃白不吃，吃了也白吃，白吃誰不吃，不吃才白癡！」

　　文舟聽後歎口氣，想，正是因為像你這種傢伙特別多，所以中國的窮人才會那麼多。於是歎息道：「南南北北，文文武武，爭爭鬥鬥，時時砍砍殺殺，搜搜刮刮，看看乾乾淨淨。」

　　郭百川以為他在炫耀自己的才華，不覺冷冷一笑，直接對他的下聯：「戶戶家家，女女男男，孤孤寡寡，處處驚驚慌慌，哭哭啼啼，真真淒淒慘慘。」

　　文舟聽畢，覺得這傢伙如今果然不同凡響，難怪呂蒙當年會說：「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讚賞道：「好你個百川，不但對得好，而且對得妙！一針見血揭露了舊社會的黑暗，官場腐敗，人民遭殃，為官的壓迫剝削老百姓，老百姓的生活水深火熱。」

　　郭百川用挑戰的口吻對文舟說：「文舟兄，等會兒吃過飯，我倆就不必再比了，但我們的子女就要比試比試了，看看誰教育出來的後人才華了得啦。哈哈——」

　　文舟笑呵呵答：「哈哈，比就比唄，誰怕誰啊？！」

　　將近吃飯的時候，郭百川的妻子才搓完麻將興盡而返。郭妻人未進來，聲音便率先進來：「郭百川——」郭百川慌忙向文舟解釋道：「拙荊搓麻將輸光錢回來了。」郭母糾正兒子道：「母夜叉回來了！」郭雪敏糾正奶奶道：「恐龍回來了！」其弟弟糾正姐姐道：「我手下回來了，要揍爸爸一頓了！」郭百川一拍兒子腦袋，罵道：「胡說八道！小心我這就揍你一頓！」文舟豎起大拇指笑道：「你的夫人果然厲害啵！」郭百川面色陰沉，說：「厲害個啥！等下我扁她一頓讓你瞧瞧！」

　　此時進來一個又矮又胖的女人，身材矮如冬瓜，肥胖如大南瓜，頸項如絲瓜，雙乳如西瓜，幾乎可以砸破小男孩的腦瓜。此婦走在街上十分引人注目，回頭率沒有，倒地率一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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