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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五


  「不太清楚。」男生困惑地摸了摸鼻子。

  「那你媽媽是什麼血型?」女生沒有死心,一邊翻著血型書一邊繼續追問。

  「O型吧,這個我倒是知道。還能推理不成?」

  曾幾何時的對話輕而易舉地掙脫了記憶海洋的禁錮,直直撞向心臟,刹那間地動山搖,寧霽眼睜睜看著自己好不容易砌起的沙礫城堡崩塌,然後被忽然卷起的浪花撲倒,潮水退去,那裡竟連地基的痕跡也消失了。

  「爸爸是A型呢,我也是A型。你肯定不是O型就是A型。」

  她再怎麼笨蛋,也知道A型和O型的父母不可能生出B型的小孩。

  每個人的心裡都有幾根弦,重要的事物越多,弦就越多。但相對的,弦一旦多起來,韌度也會跟著削弱。這是很自然的,因為人的愛有限,只能根據分配來決定每一份愛的多少。弦斷了一根會彈傷心的手指,但不要緊,儘管缺少了一個音,還是有辦法演奏的,最多在彈奏某個曲子時露出缺口。但如果弦全部斷掉,那心就成為完全廢棄的樂器。

  只能發出木材被劃損的刺耳聲響。

  寧霽的弦斷了很多根,崔若朝、顏柏、寧志遠……有些雖然勉強拼接上,卻再也發不出聲音,只能作裝飾用。而這一刻,她唯一完好的那根弦,也終於斷了,在空中劃出一個尖銳的弧度,刺破了空氣。

  02.我們都只是區區凡人

  亮燈熄滅後,寧霽急急站起就要衝過去。可坐的時間太長,腿麻掉了,她差點摔倒,崔若朝險險地扶住了她。

  「病人送院送得很及時,而且他很幸運,沒有傷到重要內臟,止血縫合傷口後,靜養一段時間就沒事了。」

  她們本想跟到病房裡看,但被醫生勸阻了,說病人麻醉還沒過,也需要靜養,最好明天再來探病。

  眾人這才將視線重新投向始終沒有移動過的蘇悅維身上。

  她大概也聽到了醫生的話,沒有再哼那意味不明的旋律。她抬頭望向他們的雙眼恢復了清明,為了遮蓋身上恐怖的血跡,她披著床單。那樣看起來,她不過是一個臉色略嫌蒼白的普通女生。

  員警默契地上前,要將她帶走,她卻一動不動地凝視著甯霽和崔若朝,說:「我可以在這裡說麼?我覺得她們也有聽的權利。」

  之後,不等被答允,她就自顧自地說了起來。

  「我無意中,或者不是無意吧,知道有人懷了他的小孩。以往,就算他在外面怎麼樣,我都可以忍。因為那是我欠他的。當年因為害怕他的挽留,一聲不出就離開的我有多錯,在我與他重遇的那一刻我就明白到了。所以,只要他還願意和我在一起,我就什麼都不計較了。但事實是,我太高估自己了。今天我一直在家等他回來,然後就……」

  說這些話時,她的臉色十分平靜,和激烈的語言截然相反。這之後,她就向員警伸出了雙手,「是我刺傷他的,算是故意傷人罪吧。」

  努力這麼久,她終於累了。刺下去的時候,她就在想,不管結果如何,一切都算是落幕了。只是伊一雖然露出驚愣痛苦的眼神,卻到最後一刻都在維護她。他推開她,然後握住刀柄,叫她走,還說這刀是他自己刺下去的。

  他們是彼此相愛的,這一點,蘇悅維從來都沒有懷疑過。可儘管如此,他們已經笨拙得只能用傷害的方式去愛,結果彼此都變得傷痕累累。

  這場戀愛,早就註定不會有童話般幸福的結局。就是公主王子,也會因年華老去柴米油鹽而一點點磨盡曾經的深情。

  何況他們只是凡人。

  「開什麼玩笑!」

  寧霽很想這樣大嚷,可她沒有。她忽然瞭解到自始至終自己只是個局外人,完全沒有說話的立場。本來愛情就是兩個人的事,之前她自恃自己是伊一的妹妹,一邊炫耀一邊自以為是地想要保護他。

  不過是鬧了個啼笑皆非。

  伊一早就知道了吧,知道他們不是親兄妹,所以才會經常對她露出為難無奈的表情。

  崔若朝要去給父母和剛出院的姑姑打電話,她剛轉身走出幾步就擰過頭,微微扭曲著五官問寧霽:「你,還好嗎?」

  寧霽甩甩自己的手,在原地跳了兩下,回答:「手腳都好好的,也沒有哪個地方覺得痛,好得不能再好。」

  崔若朝狐疑地瞧了她一會,才放心離開。

  她一走,寧霽的笑就徹底垮掉了。的確哪裡都沒覺得痛,除了心口,痛得她幾乎呼吸不了。

  她忽然很想見黎瞬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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