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色泡沫(41)_麻生魚

四十一

　　她甚至不給她坦白的機會。

　　她們做了兩年的朋友，同吃同喝甚至偶爾同睡，卻原來一直不願意將真實的自己展現在對方面前，也不願去正視對方是怎樣的。

　　崔若朝撕下了樓下新張貼出來的宣傳海報，將之揉成一團，又展開，將這兩個動作重複了好幾遍，才勉強平靜下來。

　　她卻不會想到寧霽不問，不是不想，而是不敢。怕一問，淚水就會決堤而出，所以明知這段友情有了裂縫，也固執地蒙起眼裝沒有發現。

　　就像明知明天就是世界末日，還騙自己隕石不會降落，諾亞方舟可以載上所有的人。卻不會想到，有時候，不聽不聞也是一種罪過。

　　距離高考還有一個星期，顏柏特地到畫室收拾東西，短期內，他都不會再來。

　　他去的時間很早，整個畫室裡只有崔若朝一個人。

　　崔若朝不知道寧霽是怎樣和他解釋那天發生的事，但顏柏對她一切如舊，大概是沒有聽說什麼吧。他那樣的人，要是知道真相，必定會將不爽的態度擺在面上。

　　他就是這樣黑白分明的少年，容不下半點含糊不清，不管喜歡，還是討厭。

　　「考試準備得怎麼樣？」

　　「不行啊……腦袋完全一片空白，怎麼看都看不進去，可還是要在父母面前做做樣子嘛。」

　　說是這麼說，他卻一副輕裝上陣的姿態，甚至還有心情玩起畫筆。崔若朝幫著他一起收拾，幾次忍不住看他看得呆了。

　　上大學後，顏柏就不一定會來這個畫室了。到時他們的交集會變得越來越少，因為他們充其量只是朋友。

　　「若朝，看到我黃色封面的那本畫冊不？」

　　顏柏背對著她翻弄著書架上的雜亂堆放的東西，那本畫冊，崔若朝知道在哪——她以為他不要了，帶回家藏了起來。

　　她失神片刻，手腳卻有了自己意識似的，逕自走到他背後一把抱住了男生並不寬厚的背。顏柏全身一僵，就要伸手拉開她的手，卻怎麼也拉不開。

　　「顏柏，我喜歡你。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胡說什麼呢……這種事可不能拿來開玩笑。」

　　崔若朝的唇因過度緊張而哆嗦著：「為什麼我不可以呢？我比寧霽早認識你，比她早喜歡你……我哪裡不夠好呢？」

　　顏柏聽到這裡，終於咬咬牙狠下心使力將她的手挪開，轉過身注視著她。

　　「若朝，不是這個問題，重點是我喜歡她，懂麼？」

　　「她有什麼好？她不是你想像中那麼好的女孩子。你知道嗎？寧霽在學校裡總是和黎瞬恒出雙入對，她可袒護他了，誰要說他不好，不用他動手她就先欺負得那個人不敢上學。還有，上次你喝醉時，她卻和黎瞬恒在一起打球，我還看到……」

　　「夠了！」

　　顏柏別過頭不看她，一隻手抓著書架的邊緣，手指因使勁而微微扭曲。崔若朝以為，以他的性子，聽了這番話後會忍不住將書架的書都掃落地面。

　　可他沒有。

　　他強自轉過身朝門口走去，也不拿自己特意來收拾的東西，一路踩壞了兩個調色盤和四支畫筆，甚至還撞翻一個沒有水的小水桶。

　　「我們暫時不要見面了。」

　　這是就是他給她的答覆。

　　他的聲音那麼冷，像淩厲冷硬的雪片毫不留情地刮穿她的皮膚，又化作冰棱刺入她的心臟。

　　她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以為會摸到溫熱的液體，可那裡什麼都沒有。

　　連心的鼓動也沒有了。

　　03.所謂出遊，不過是為了和喜歡的人待在一起

　　高考結束了，那之後沒多久，暑假也開始了。

　　這將近一個月的時間裡，寧霽沒怎麼碰見過黎瞬恒。她上學他放假，這就錯開了，再加上顏柏和她一起時，也不會像以前那樣偶爾叫上黎瞬恒來當電燈泡。

　　她就像一座乏人問津孤島，只有伊一和顏柏這兩個漁夫還記得她的存在。崔若朝也好，陶樂斯也好，就連黎瞬恒，都逐漸從她的生活中淡出了。

　　她察覺到顏柏和崔若朝之間發生了什麼，最好的證據是，顏柏幾乎不在她面前提崔若朝了。可她沒有問，也不知怎麼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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