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色泡沫(32)_麻生魚

三十二

　　「胡鬧！那你說你將來想做什麼？」

　　寧霽被他這麼一質問，一時也回答不上。她踢了一下地板，半天才底氣不足地開口：「到時再想，船到橋頭自然直，日子總過得下去。」

　　話音剛落，寧志遠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液體自茶杯裡飛濺到桌面。

　　「幼稚，你多大的人了，卻一個目標也沒有？不用說了，就這麼決定。」

　　寧霽窩了一肚子火，腦裡只有一個聲音在大嚷「誰要去那個狗屁只會說鳥語的國家啊」。但她知道父親從來說一不二，不由得也急了，更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我不去你有什麼辦法？把我綁過去不成？這些年你管過我什麼，除了給我錢好生養著我，我做什麼事過怎樣的生活你有過問過麼？養貓養狗也不是這麼養！你現在有什麼資格……」

　　炮仗般的話語被一個刺耳的響聲粗暴地擰斷在半空中。

　　茶水在牆壁上賽跑出不規則的形狀，茶杯的碎片靜靜躺在牆角。寧霽也不知為什麼，就算挨了老師批評、被蘇信威脅、被惡狗追著跑了幾圈也不會震動的心，此刻搖曳得如要墜落的葉子。她吸了吸鼻子，也不去看甯志遠黑如墨汁的臉色，逕自沖出門外。

　　明明說著不想要，明明說著那些都無關緊要，真的被傷害真的被否決時，疼痛的感覺還是從四肢百骸裡蜂擁而上。

　　混蛋！怎麼會那麼痛！

　　正因為朝夕相對，正因為血脈相連，所以能輕而易舉地被擊中弱點，只有親近的人，才被賦予傷害自己的權利。

　　打電話給顏柏時，男生似乎在很吵鬧的地方，完全沒發現她聲音的不對勁。所以在她問他在哪時，他很乾脆地報出了一個遊戲中心的名字，還笑笑說黎瞬恒也在一起呢。

　　想到黎瞬恒也在，寧霽有點退卻。

　　但不到幾秒，她就拍了自己的腦袋一下：說不定對方都不放在心上了，她老念叨著倒像個傻子。現在她需要一個人跟她說「你沒有錯」，除此之外，什麼都不用想。

　　果不其然，一走進遊戲機中心，寧霽沒花多少時間就看到那兩人。這也不奇怪，只要是有女生在的場合，他們就能成為她們的焦點。他們正在對戰，兩個人不相上下的技術惹得身邊看戲的人連連叫好。

　　最後關頭，顏柏抬頭發現寧霽，稍稍分了一下神，就被黎瞬恒ＫＯ了。

　　甯霽笑得那個高興啊，一把將顏柏從座位上拉起自己坐下去，一邊活動著手指一邊嚷嚷：「讓本小姐為你報仇。」

　　結果？

　　圍觀的人看了第一回合就各自散去了，技術相差太懸殊，全無可看性。但寧霽就是不肯讓座，所以到最後變成顏柏在一旁用嘴巴指導，寧霽跟不上而有點惱羞成怒，按鍵都快被她使勁按壞了。

　　遊戲機室太吵，他們把硬幣都用完後，就毫不留戀地離開。

　　「黎瞬恒，你怎麼回去？」

　　「怎麼來怎麼回去。」

　　黎瞬恒將套在手指上的鑰匙圈轉了轉，寧霽眼睛一下子亮了：摩托？可儘管心裡萬分好奇，她還是沒有跟著黎瞬恒去附近的停車場。

　　等黎瞬恒走遠後，寧霽便毫無預警地撲入顏柏懷裡，像一頭受傷的小獸。這是她第一次主動抱住顏柏。

　　「怎麼？」

　　「偶爾撒撒嬌不行啊！」

　　顏柏溫柔地拍了拍她的背，像給一隻貓咪順毛。

　　「當然可以，但我總感覺你特地來找我，不單單是為了抱一下。」

　　寧霽這才從他懷抱裡抬頭，看著他背光下漆黑卻流淌著一股股暖流的雙眸，好不容易壓抑下去的衝動又湧了上來。

　　「這次是你不對，你再不願意，也不應該那樣說話。」

　　他的手還是溫柔的，說話的語調也很輕很輕，寧霽卻聽出了責備的意味。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把事情告訴他，他卻不站在自己這邊。她一把推開了他，臉漲得通紅，眼角還有淚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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