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色泡沫(31)_麻生魚

三十一

　　第五章

　　01.對於傷害我，任何人都無能為力

　　甯霽和父親相依為命了十一年。

　　遠嫁外國的母親雖然偶爾也會和她通電話，一年見上一面，母女關係說不上多冰冷，但也談不上有多親密。提起母親，甯霽會打趣說她們就和那些幾年才見上一面的同學差不多。

　　連老朋友也談不上。

　　這十一年裡，隨著她父親的生意越做越大，兩人搬了幾次家，從一房一廳的小單元，搬到了現在居住的三房兩廳。本來甯父打算搬去一個複式大宅，被寧霽一句「不方便，兩人住那麼大是要留空間給鬼怪啊」給簡單否決了。

　　說是兩個人住，甯父總是周圍跑，一周也不見得能回來一次。幫傭的阿姨只來做家務並不住下，所以大部分時候都只有寧霽單獨待在這個大房子裡。

　　她倒也不覺得自己有多不幸。孤單也好，沒人去家長會也好，肚子餓了要靠自己也好，時間這個魔法都可以將之變成習慣。她有漂亮的衣服穿，只要不過火就可以買自己喜歡的東西，也能去學校，已經比很多人要幸福。

　　父親第一次不回家，她開著客廳的燈和電視，在沙發上睡睡醒醒撐了一晚。現在，她甚至能半夜摸黑去洗手間。

　　要是問她「父親對你好麼」，她多半會支著下巴思考幾秒，最後才慢吞吞吐出「不錯」兩個字。

　　不錯的定義是什麼呢。她父親空閒時可以特地在下午三點載她出門，卻不願意等她十分鐘再載她一起回去。他可以買她喜歡的東西給她，卻不會在下大雨時給她送一把傘。他要是和她約好做什麼，總是要她等上最少十分鐘，但換過來，他卻不願意等她，只要她拖拉個幾秒就鐵定會挨駡。

　　這種疼愛是有範圍的，在他不感到麻煩的範圍內。

　　幾年下來，他們之間沒要緊的事不太會給對方打電話。偶爾兩人在家，都是相對無言。時間久了，甚至會起摩擦。

　　崔若朝見識到這種怪異的父女關係時，一度不可思議地感歎：你居然沒變成不良少女。

　　寧霽扯起嘴角笑了笑，豎起一根手指搖了搖：「你知道麼？不良之所以是不良，是因為他們有想要的，卻得不到，所以對所有事都感到憤怒絕望，要報復世界。要不就是太孤獨，想引起別人的注意。很可惜，我兩者都不是。」

　　因為沒有不顧一切地希望得到的東西，因此也不會感到失望或痛苦。

　　忘了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寧霽的目標就只有「對於傷害我，任何人都無能為力」。

　　不給任何人傷害她的權利，也就是不把任何人擺在心尖上。

　　寧霽或者隱約是明白這個意思的，卻裝作不懂。所以她才能以一種微妙的心態和不同的人打交道，建立看似親密實則只是停留在表層的關係。

　　就連她心心念念要找的伊一，她也沒想過要給他一個怎樣的位置。

　　似乎只要不去想，就可以逃避一些她不想面對的可能。

　　例如他們或者會彼此傷害，彼此否決，最終分開。

　　寧志遠罕見地在不是週六日的時間回家，且一本正經地將寧霽叫到身旁時，寧霽就隱隱有了不好的預感。

　　果不然，他抿了一口茶，就分外認真地說：「這幾天我和幾個朋友聊了一下，你的成績不算好，與其留在國內念不上不下的學校，不如出過泡幾年再回來。學校手續那些我都拜託別人給辦，你只要專心學好英語就行了。」

　　甯霽馬上如炸毛的貓般跳起，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盯著他。他這是什麼意思？自把自為地替她決定好出路，甚至不問一下她的意見，卻能得到無可比擬的滿足感？

　　還是說，哪裡又來一個來路不明的女人在旁邊煽風點火？

　　「最近又交新女朋友了？」

　　「胡說什麼！別扯開話題，我和你說正經的。」

　　「我很正經啊，我什麼時候不正經了？我很堅決地和你說，我不去！」

　　寧霽抱住手臂轉過身，擺出強硬的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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