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色泡沫(8)_麻生魚

八

　　回到家樓下，顏柏的身影已經消失，她一抬頭，視線對上公佈欄上被雨水打濕而起了皺褶水彩化開的海報。

　　崔若朝慢慢蹲下，臉埋在手臂裡，只剩一雙幽深的眼仰視著這幅海報。

　　回家後，她打開抽屜拿出一個彩虹條紋紙盒，把一小塊濕了的紙片塞進去。

　　海報的一角，馬上便被淹沒在五顏六色卻無一完整的碎片裡。

　　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寧霽一筆筆劃掉日曆上的數字。

　　要說完全不洩氣是騙人的，那天之後，她每天都會特意繞到高三的教學樓附近逛一圈，眼珠瞪得快要掉出來都沒發現那個走在哪都帶來低氣壓的男生。

　　不思議的是，明明兩人住得這麼近，做不到抬頭不見低頭見，也不至於好幾天碰不著面吧？

　　她怎麼也不會承認，平素一次買光一星期份量雪糕的她，接連幾天都去便利店是為了試試能不能巧遇黎瞬恒！

　　她再度開始畫一些小Ｑ版圖，一隻被拔掉了牙齒的老虎總是齜牙咧嘴裝出兇惡的樣子去恐嚇其他小動物，卻沒有人知道，其實它很怕黑，每天都趕在天黑前睡覺……

　　寧霽畫得很歡樂，因為那小老虎穿著她第一次遇見黎瞬恒時他穿著的背心，加一點長度就成了一條可愛的裙子……

　　或者是瞭解的渴望埋得太深，她一直以為它深埋在土壤裡不見天日，卻不知道它早已抽枝發芽，長成藤蔓悄無聲息地纏上了心臟。

　　所以當她抬頭看到黎瞬恒經過教學樓的樓梯上時，身體擅自行動起來拔腿就追了過去。

　　一路奔跑，路過一間間關上門的教室，直到抵達那扇被撬開了鎖的化學室。

　　黎瞬恒正坐在窗臺上，閑閑無事地咬著麵包。

　　「學校……你……終於……來了！」

　　他朝氣喘吁吁的她投來一個懶洋洋的眼神，像在說：原來你也是這間學校的啊。

　　寧霽好不容易讓胸口平復下來，迅速空降到黎瞬恒身旁，眼疾手快地搶過他擱在腿上的草莓牛奶。下一秒，她猛地往後跳出幾步和他拉開距離，小心翼翼地防備男生的反撲。

　　可黎瞬恒的暴君稱號卻徒有虛名似的，他甚至懶得抬一下眼，正半闔著眼皮昏昏欲睡的模樣。

　　她當下有點無趣起來，千百個念頭在心中翻飛，最後也只是把牛奶塞到衣袋裡。

　　一個氣泡在親吻男生安靜的睡顏時迅速炸裂開，黎瞬恒摸了把臉，滿鼻子肥皂水的味道。他睜開眼，就看到寧霽坐在自己對面，正對著自己起勁吹肥皂泡。

　　擅自挪用教學用品的壞學生。

　　被打擾了睡眠的人再也忍不下去，黎瞬恒的表情全變了，野獸發怒般的狠厲緊緊包裹著他，他一下子從窗臺上跳了下來。大膽如寧霽也有點怕，她小心地和他拉開距離，開玩笑，她可不想被摔出去當空中飛人啊！

　　他惡狠狠地瞪著她，卻沒有移動。代替地，他把面前桌子上的東西全部掃落地面：酒精燈、試管、裝著藥品的瓶子……碎裂聲不間歇地響起，最後以一個鈍重的巨響畫上句號。

　　天！他連顯微鏡也敢摔！

　　「你有完沒完！煩不煩！」

　　寧霽吞了一下口水，不知為何，她雖害怕得很，還是直直地望進男生藏有怒氣的眼裡。她沒發現，正是她這種真摯的眼神，讓黎瞬恒沒有捨棄最後的理智。

　　「能不能幫我找一個人？」不顧男生挑眉咬牙的動作，她自顧自地說了下去：「我找了他十年。」

　　明明在看到他之前，她心裡一片混亂，對於如何更加接近這個炸彈毫無頭緒。她知道他有多危險，可卻像一個玩命的賭徒般，被致命的遊戲死死吸引著。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