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泣露(11)_青夏

一一

　　DV在手中把玩，自進山門的那一刻開始，它便記錄了我們走過近三個小時的路程，超大的取景器，滿足我對視覺享受的一切要求，多重真彩色，將這一片濃得化不開的綠銘記。

　　忽地發覺自己在隨隊伍移動，伸頭一看，哦？纜車中轉站？抬頭遠眺，兩條長長的纜線在山頂聚集為小小的黑點。那麼長？都要坐纜車麼？我有些不甘，而姐姐卻一屁股坐倒在休息室的椅子上懶得動彈。

　　終於，輪到我們了，只容兩人的開放式車廂，只是胸前簡單的一根欄木和座位，就再沒有多餘的累贅了。一輛纜車緩緩經過身旁，我一腳踏進去，姐姐緊挨著我坐定。我很慶倖纜車不是幾面都被鋼化玻璃封得死死的那種，可以沒有障礙毫無顧忌地看清四周一切。纜車滑出站，開始在山的上空緩行，很悠閒的速度，令人感覺舒懶。陽光重又肆無忌憚地在我身上跳躍，姐姐立馬把手上的精緻陽傘撐開，緊張的表情讓我微笑。

　　身邊是從山頂上下來的人們。多是情侶，一對一對，緊緊依偎，臉上都是甜蜜，嘴邊漾起笑紋。雖然年輕的眼裡有些許疲憊，但是愉快的情緒，在他們的身上打下了永久的符咒，使得他們周身發散出明媚的光芒。

　　我從包的深處掏出相機，用軟布小心地將鏡頭擦淨，著手將這難得的景色永遠留在心底。我俯看著青城山的風光，在我腳下，是一條深深的山澗，那裡有很多雜亂的樹叢，也有許多美麗卻不知名的豔麗花朵。它們全都抬頭看著我，以一種羡慕的姿態。

　　哦，親愛的，你可以飛呢！

　　可我更羡慕它們，在自由的領域中，生根發芽開花結果枯萎死亡，一切全部都是平等的，一切全部都由它們做主。你看那結隊飛翔的鳥兒，無限的晴空是它們的歸屬，看看你們自己，芳香的大地是你們的搖籃。

　　我，只不過是你們生命中的過客，匆匆而來，留連而去。我的生命，遠沒有你們那般精彩。

　　嘿，快看。姐姐興奮地指著不遠的石崖。纜車向前，更高的地方，我看到色彩斑斕的石刻。白衣觀音，蓮花座，神態安詳。兩旁著彩衣的童子，還有獻供的凡人，惟妙惟肖。我探出身子，拍下了這出色的雕琢。

　　山頂的景色實在玄妙，但人造景觀也多了起來。老君殿旁的長廊可以將山下的景色一覽無餘，但今天很不碰巧，有一層很厚重的霧擋住了所有的可能。不一會兒，下起了零星的小雨。我自然歡喜，冒雨下山，是很有趣也很值得事後回味的經歷，走到半山腰，雨勢大了些，地上激起朵朵水花。

　　那就歇歇腳吧！路邊的小店，我們在漏雨的涼棚下占得一席之地。第一道是茶水，裝在形狀各異來路不明的杯子中，我爭得一矮腳透明玻璃杯，滾滾開水沖下去，杯身騰起一陣水霧。小心翼翼地將冰涼的雙手覆上去，身體漸漸在雨中暖起來，碧綠的茶葉在水中完全伸展開，盈盈的姿態，清透的顏色，雖然知道沸水煮茶的壞處，茶的鮮味和後勁一下子都被燙掉了，可還是喜歡那種「觀感」，滿足眼睛，等於間接滿足心靈。青城山的本地茶葉，飲一口，心便如山中的所有生靈一樣，輕鬆起來。

　　一些野味和野菜熱氣騰騰地擺在眼前，歐陽修所謂「醉翁亭之宴」也不過如此了吧！青城山，用各種方式讓我銘記你。你是想挽救一個不屬於自由的生命嗎？你想將她留下融進你博大的胸懷啊？她要走了，不得不走了。一片葉，一捧泥土，一塊雨花石，這是她對你的記憶。軀體終將被帶走，不是此時，也會是彼時。但是，請相信，她將靈魂中的一部分交給你收留，就如山間的所有一樣，變得輕盈，變得蓬勃，變得深綠潔白，變得自由。

　　遊記2篇 6:00am-3:00pm

　　§都江堰

　　近了，我聽到了它的呼喚。近了，我聽到了它的咆哮。近了，輕移兩步，我屏息凝神。清風送來一陣涼爽，我感知到了你，都江堰，偉大的你。

　　我屬水命。在三歲那年，通曉《周易》的爺爺，笑眯眯撫著我的小手看著我。屬水的孩子，將來註定奔波，註定要比別人經歷的多。難怪，我見水便倍覺親切。喜歡的地方，多半是擁有水樣的溫柔。仁者樂山，智者樂水。呵呵，我是大愚若智。

　　水，是矛盾的事物。它，千變萬化。有時是令人憐惜的溫柔，有時是排山倒海的氣勢，有時是小家碧玉的婉約，有時是氣吞山河的壯闊。能縮能伸，進退自如，隨遇而安。這種生命，是我註定的所愛。

　　而我在這裡所見的水，是被馴服了的。

　　滔滔的江水，一到這裡，立即分為兩股。它有些為自己的乖順感到了憤怒。於是，左沖右突，時而浪高拍岸，時而低回盤旋。可到了控制水的機關，它又不得不收斂自己，放低姿態，為人類造福。

　　我佩服李冰的智慧和魄力。「深掏灘，低作堰。」這簡簡單單六個字，不但成為了今後人治水的典範和竅門，更是被當作了待人接物的處世之道。我倚在河岸邊的白玉砌欄上，正前方是聞名的「二王廟」，裡面供奉著李冰和他的兒子。面前人頭攢動，焚煙陣陣，很多成都市的市民都趁節假日的空閒，來拜祭李冰，感謝他早在千百年前，為四川百姓的幸福做出的貢獻。

　　爸爸媽媽在廟前聆聽導遊聲情並茂的講解，姐姐在我身邊不語。

　　姐姐，你覺得李冰怎麼樣？我想聽聽來自與我思想文化俱不相同的地域的聲音。

　　嗯，當然，他很聰明，並十分體恤百姓。姐姐看著奔騰不息的江水靜靜地說。

　　我也轉過身，面朝江面，心中忽然生出一絲相對來講比較自私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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