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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〇


  無奈的笑笑,盯著手機看了一會,又覺得自己敏感到無聊,輸液室裡只有幾個人和護士,樓上樓下都靜悄悄的,窗外天已經大黑,幾株梧桐樹的禿枝骨鯁在夜幕霓虹的襯托下格外的清晰,格外的孤單。

  我忽然覺得極度悽惶,仿佛被所有人給拋棄了一樣,屋外的城市是如此的繁華熱鬧,可是心卻如荒山野嶺一般空寂。我惶惶然,此刻心底深處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悲傷,又像回到從前的噩夢中,揮之不去。

  輕輕的把頭枕在椅背上,閉上眼睛,假裝自己可以一睡不醒。

  忽然,我耳邊響起一個熟悉的溫和的聲音,「江止水,你怎麼了?」

  睜開眼睛,一雙含著笑意和冬陽般溫暖的眼眸落在視線裡,我急忙撐起身子,「唐君然,你怎麼在這裡?」

  他順手拿起我的病歷,「我來護士站拿新藥的說明書,咦,你T冠周炎,張口受限,那麼嚴重,張嘴給我看看。」

  我苦笑,說話聲音都不由的撒起嬌來,「唐醫生,你沒看見病歷診斷,嘴都張不了了。」

  他微微笑,仔細看了下我的輸液瓶,「看來挺嚴重的,怎麼才來,吊了一半都不到。」

  「沒想到那麼嚴重罷了。」我不滿的嘟囔,「沒想到牙疼都能發燒,太沒有天理了。」

  「那是你有炎症。」他坐在我身邊,兩手習慣性的交叉在一起,「你男朋友呢,怎麼沒陪你來看病?」

  我噗哧就笑出來,「我哪有什麼男朋友,那是我堂哥。」

  他的臉上有種不自覺的尷尬,不去看我,而是盯了輸液瓶好一會,「起碼還有一個多小時,是不是覺得很無聊,要不要看電影?」

  我指指輸液室的電視,試探的問,「這個?」

  「不是,那個有什麼好看的。」他把隨身的包打開,拿出一台小巧的筆記型電腦,「看什麼好呢,你來挑吧。」

  我調侃他,似笑非笑的說,「唐醫生,你上班時候還把本本帶著,難不成是偷偷摸摸看看電影、聊聊QQ的吧?」

  他淡淡的笑,「今天本本壞了,帶給同學修的,所以恰好在身邊。」滑鼠滑過螢幕,「還有這麼多電影,你挑一部好了。」

  我仔細看著目錄,眉頭擰起來,「唐君然,你的愛好還是沒有變唉,喜歡看電影,你現在還會去電影院嗎,工人?」

  他的眼睛忽然間濃重了黑色深不見底,又轉瞬明亮如流光,「是呀,放假時候喜歡去。」

  我莞爾,「就這部好了,有沒有耳機,不要吵到別人。」

  電影並不如想像的吸引我,沒過多久我已經有些昏昏欲睡,朦朧中有溫熱的手在我額頭上略過,墊在我輸液的左手上,暖暖的,最後我便順從的靠在唐君然的肩上睡著了。

  只是睡的並不踏實,耳邊總是有呼嘯的風聲,還有自行車軲轆轉動的聲音,吱吱嘎嘎,像極了小時候爸爸帶我去幼稚園時候的情景。

  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手背有些撕拉的疼痛,還沒等我完全睜開眼睛,仿佛蚊子輕咬了一下,隨即手背被緊緊的按上,我知道那是唐君然的手,寬大、溫暖,一如往昔。

  適時的睜開眼睛,我不允許自己沉溺其中,對上他清亮的眼睛,「吊完了?」

  他並不立刻回答,眼睛怔怔的看著我,然後扯扯嘴角,我看不出那副笑容的含義,他輕輕回答,又似自語,「吊完了,你出了好多汗,但是並沒有退燒。」

  我「嗯」了一聲,把手抽回,「我做了一個夢,夢見爸爸送我上幼稚園。」

  「小丫頭,又開始胡思亂想了。」他低頭把電腦關了,然後裝進包裡,「可惜了,這部電影真的不錯,你居然睡著了。」

  我無奈的笑笑,指指病歷,「唐君然,我的牙明天能好嗎?」

  掏出面巾紙遞給我,他仔細的檢查輸液卡,然後把吊瓶送到護士站,回來時候他對我說,「你這個發炎很厲害的,大概要三、四天吧,沒關係,有耐心的等吧,我這幾天都上班,你要是沒人陪,下班了我就來陪你。」

  我真的不知道做何表情,或是如何回答,他的一句話就能夠輕易的亂了我的心,眼神裡大半是不確定和躲閃,當然,我的窘態終於不能在他溫柔的目光下掩飾,只得倉惶的拿起包,「我沒事了,走吧,不早了。」

  護士站的護士姐姐沖著我們笑的狡黠,卻沒有人明白我內心的翻江倒海。

  他並沒有說話,唇角依然掛著微笑,風輕雲淡,不著痕跡。

  我和他去吃粥,我發燒胃口不好,只挑口味重的小菜,也只是吃了半碗便覺得沒有食欲了,唐君然吃的也不多,我知道他一向偏向葷,很少吃素。

  一個高瘦的男生,脾氣溫和的像春風,居然是無肉不歡,說出去實在是很詭異。

  末了他幫我從克裡斯丁買了咖啡味的提來米蘇,送我回學校,一直送到宿舍樓下,黑夜襯著宿舍樓的橘色的燈光,打在他的臉龐,連睫毛上都鍍上了一層粉金。

  空氣都仿佛變的純潔而又溫暖,黑夜越發的可愛。

  他囑咐我,「來吊針的時候就發資訊給我,如果我來不了,也會關照護士站的照顧你一下,省得你再睡著了沒人管。」

  我笑的尷尬,冷風吹過,不由的縮了縮腦袋,他還繼續,「回去用漱口水漱口,多喝白開水,甲硝唑就暫時不要吃了,那個對腸胃有損害的,大概半夜就可以退燒了,如果有什麼不舒服記得打電話給我。」

  我無奈,「唐君然,你還真是職業病,我知道了,都病了這麼久了,我自己都成醫了。」

  他伸手拍拍我的頭,「丫頭,好心沒好報,我不是急嗎,對了,那個電影真的不錯,你可以再下來看看。」

  我頭,不說話,此刻四周靜靜的,宿舍樓的燈光閃爍,忽明忽暗的光線印襯著他的臉,他徐徐揚出一抹微笑,就像春天的風悄然在一潭碧波中漾起漣漪。

  我只覺得,這麼多年,我變了,時光變了,唯有眼前這個人沒有變。

  只有一個可能,他的心,如止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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