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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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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終於出師了。" 他輕輕的一句話越過幾千個頭頂,驀然與連笑迎頭撞上,令連笑的內心世界從此永遠被毀。 沐垂陽轉身離開,他沒有走幾步,忽然轉回頭對連笑說:"對不起,我還是沒有學會像忍者一樣離開,你仍然要看著我的背影。" 他推開大門。同學們驟然嚇了一大跳,外面是多麼可怕的天色,漆黑的天上蒙上了白煙一般的紗帳,一驚一乍的紫電光是痛楚的傷疤,無論是人還是牲畜看到這幅景象都會張惶恐懼。 沐垂陽就這樣走了出去,雨水獰笑著澆灑淌流。 有女生哽咽著歎息道:"他甚至沒有一把傘。" 十七年前的同一時刻,有一個女生在女廁所裡發出無助的嗚咽聲,被掩埋在泥土裡默默無聞了很久。現如今,子彈大的雨水打落在地上,掀起泥土,使那哭聲被釋放,徹夜響著。 第五章 這一夜因為無法入睡而顯得特別長。床頭有一盞檯燈,一隻鬧鐘。躺在床上的梁澤日睜開眼睛,和漫漫長夜直面對視著。鬧鐘滴答的聲音很響很慢,像是滴斷了歲月都挨不到天明。 梁澤日把鬧鐘放進抽屜,手指觸到一個冰涼的東西。他猛地從床上坐起,悄無聲息地下了床,從床底下拖出一個淺米色的小牛皮箱來,打開了密碼鎖,把那個觸手冰涼的東西緊緊地握住,它表面的紋路印在手心。 梁澤日攤開手,那是一個拉環式的煙霧彈,他原本以為在舞會上用得到呢。 梁澤日盤腿坐在箱子面前,把煙霧彈扔了回去,隨手在裡面扒拉著:有一張新聞稿的草稿(上面說連笑制定了更嚴格的淘汰考試制度),有從木欣欣的收件箱裡偷出來的厚信封(裡面裝著獎學金),有匿名信裡照片的底片,還有許多小玩意還沒有用到。 沒想到沐垂陽這麼容易就被趕走了,梁澤日心裡說不出來是什麼感覺。踏上風雨不歸路的明明是沐垂陽,梁澤日卻覺得謝幕的反而是自己。對壞人最大的懲罰就是讓他的對手消失。 皮箱蓋子的反面嵌著一面鏡子,梁澤日在裡面照著自己的臉。真奇怪,左看右看,都不像一個會陷害自己哥哥的壞人呢。 他很早就知道自己有一個哥哥,校長媽媽離婚後曾與才六歲的梁澤日單獨召開過家庭會議: "家裡如果有一個小哥哥,你答應嗎?" 梁澤日記得自己當時是十分慷慨地答應了。在他的想像裡,那是個被貧苦的生活折磨得呆滯的孩子,肥胖老實紫黑臉皮,兩個太陽穴中間空空如也。梁澤日牽著身形比自己大幾倍的哥哥在屋裡轉著:"這是熱水器,一摁紅色的鍵就有熱水。""這個叫洗衣機,不,你人不能鑽進去。" 最終,要回的計畫沒有成功。從媽媽悒郁的表情來看,是被那個家庭拒絕了。那時的梁澤日心想:無論在何時何地見到自己的哥哥,都會無條件接受他。他的大度和堅定把自己感動得眼淚都下來了。 等他見到沐垂陽的一刹那--去他的兄弟吧!梁澤日知道自己絕不差勁,只是缺少一些靈性。但站在沐垂陽旁邊,他就變成了一個絕望的人物,更準確的說法是--一個絕望的好人。 皮箱裡陷害沐垂陽的證物映著月光,反射著綠色的光棱,像是一個人眼角一點鄙夷的餘光:"因為嫉妒,你就要陷害沐垂陽。" 梁澤日慌忙要辯解:"不,不是的,如果沒有那件事,我也不會……" 就在這時,響起了一陣敲門聲,傳來寢室管理員的聲音:"梁澤日,你怎麼還不睡?學生幹部應該以身作則啊。"手電筒的光從門上面開的玻璃窗裡透過來。 梁澤日慌忙把皮箱的蓋子合上,揚聲說道:"我在整理明天學生會開會的資料,這就睡了。"雖然知道對方看不到,但梁澤日臉上仍習慣性地堆上了淺淺的謙卑的笑。 寢室管理員仍是不放心,說:"那你千萬要早一點睡啊。"手電筒的光又移到別處去了。 梁澤日躺回了床上,心裡想著:在這個淒清冰冷的夜晚,只有這個不相干的老媽子,對自己還有一些人情上面的溫暖。他心裡一陣淒涼,在枕頭上偏過頭,看見扁扁的下弦月。 不知道流落在哪裡的沐垂陽,也會有心情抬頭看同一輪月亮嗎? 連笑對著門口的玻璃鏡拉拉衣襟,理理頭髮,又把要說的話在心裡盤算了一下,抬手敲了敲門。 "請進。" 副校長看到進來的是連笑時,狠狠地吃了一驚,而且毫不掩飾他的吃驚:"你幾時學會敲門的?" 在他眼裡,連笑行為無禮古怪得不像人類,學會人類的基本禮儀,簡直是人類征服自然歷史上的重要里程碑。 連笑聽了只是微笑,伸出手和副校長有力地握了一握,拉開椅子坐好,手放在膝上。她笑容可掬,可眼睛像大玻璃珠一樣空落落的。 副校長看不出來,還讚賞她,說:"真不錯,你終於轉性了。我剛剛準備去派人找你的,想跟你談談舞會上面的事。" 連笑心裡怦怦地狂跳個不停,先認了錯:"我知道,我不該當著全校學生的面說出沐垂陽的事的,沒有跟學校商量。但沐垂陽這樣的人,留得越久對學校威脅也越大。" 副校長壓低了聲音,問連笑:"那些破壞,真的是沐垂陽搞的?"連笑點點頭,副校長從喉嚨裡壓出一聲聲悲切:"那真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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