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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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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笑後悔自己多事。她要是還把這件事拿出來拌飯下酒就實在太不上道了,還是順著當事人的意思,物是人非事事休吧。連笑躡手躡腳地把資料放回去。在轉身離開後,她心中又小小地一動,竊笑著折了回來。 她在資料堆裡扒著,尋找著沐垂陽的檔案。連笑動作快得像裝了兩隻快速裝甲機械手。她為自己的急切自我辯解:我只是想知道他的星座,替他算一下今年的運勢而已。好不容易找到埋在最底下的沐垂陽的檔案。 照片上的沐垂陽比現在稚氣得多,頭髮也短一些,臉上冷漠的表情只想讓人笑著摸摸他的頭,現在誰也不敢了。連笑往下看,發現明天就是沐垂陽的生日。她笑著自言自語:"怎麼這麼巧。"更巧的是,他的生日和十七年前的舞會是同一天,和校長生下那個私生子也是同一天。 豬腦袋都覺得這個巧合也太巧了,連笑緊張地挪了挪身子,又看父母一欄"皆無業,曾為格蘭高中校工",這就確認了一切。室內的空氣一下子全被抽空了。連笑眼睛一陣陣眩暈,覺得室內的一切都像被蒸了整天的饅頭一樣慢慢脹大,碩大無朋的可怕。 沐垂陽是校長的兒子! 那麼他倆都知情嗎?所有的檔案都會被校長過目,所以她肯定知道沐垂陽是自己的兒子,那麼沐垂陽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呢?連笑覺得自己有必要告訴他。 接著往後看,是沐垂陽在學校的表現情況:"該生一直表現良好。直至進校七個月之後,頻頻與現任校長發生激烈的言語衝突,屢教不改。" 看來他知道了,不必連笑來告訴。 後面還有老師對沐垂陽的評語:"沐垂陽是我從教生涯以來遇到的天分最高的孩子,且尊敬師長態度謙和。直至進校七個月之後,屢次遲到蹺課,後來演變為從不在課堂上出現……" 連笑猜想,在那之後,校長就不再要求沐垂陽上課,而是配置了台電腦讓他自己搗鼓,又把整個廢棄的舊校區撥給沐垂陽作工作室。那個轉折性的"第七個月",大概就是校長告訴沐垂陽他的身世的時機,老實講,並不是好時機,但人生短暫,不能奢侈地全用在等時機上。 一頁一頁都是沐垂陽和校長的衝突,刻意觸犯校規的劣跡。但是他從始至終沒有受到一丁點懲罰,這些控訴更像一個溺愛的母親對兒子小心翼翼的嗔怪,皺眉時也含著笑:"這樣的行為還是不太合適罷。"校長始終認為自己錯在先,對沐垂陽的傷害是永久性的。 連笑下次見到沐垂陽時,她可不敢開玩笑地用胳膊肘捅他:"看不出,你年輕時還是個叛逆青年呢。"事實上,她連面對沐垂陽都不敢--在發現他對他母親,他對格蘭高中的恨意之後。 檔案上沐垂陽的出軌行為止於搬到老校區,之後又回到了名頭嚇人的獲獎記錄,仿佛剛才只是駛過了一段黑暗的甬道,火車最終還是會停於良辰美景。但是連笑清楚得很,沐垂陽不像她沒志沒氣--人生哲學是"不成功,還是人"。目標尚未達到,沐垂陽不會甘休,匿名信只是他下的戰書。 萬遂臭著一張臉走過來,把懷裡的一疊書丟在桌子上,對木欣欣說:"這是你那天丟在圖書館的書。"然後快速轉身離開,一眼也不看她。木欣欣兀自地對他曾停留的那一團空氣禮貌地道謝。 連笑把臉湊到木欣欣鼻子底下,親昵促狹地說:"小倆口吵架了?"說完就厭惡自己語氣神態猥瑣得像老媒婆。 木欣欣坦然地說:"我跟他從來就不是兩口子,也不會有這麼一天的。" 連笑沒有想到她回答得這麼決絕,小心翼翼地問:"前兩天還有某報記者偷拍到你倆單獨在圖書館學習,萬遂發現偷拍後毆打並趕走了記者,此事是否屬實?" 木欣欣疲乏地說:"信不信由你,我們只是學習班子。再不可能往前發展一步了,我和萬遂是裝在兩個透明魚缸裡的金魚,自以為是同一個水域的,碰了壁吃了痛,才知道彼此的命運還隔得很遠。" 連笑覺得詫異,她這幾句話說得盪氣迴腸,不身為主角無法體會其中的心酸。連笑低下頭,眼角餘光掃到一雙鞋,回頭低聲驚叫了一聲。 萬遂原來一直沒走遠,面色鐵青站在那裡偷聽,他被發現之後訕訕地走到木欣欣面前,遞給她那個大紙盒子,說:"還有這件禮服,我忘記還給你了。" 周圍的女生看到紙袋,驚歎著發出一長串在劇烈咳嗽和吐痰之間的聲音,連笑估計那是禮服品牌的名字。 木欣欣不伸手收,萬遂就只好僵在那裡。聽說自己被嫌棄了,盒子自己也羞憤得全身發熱。 萬遂覺得那個盒子燙手得緊,甩落在木欣欣的桌子上,說:"你剛剛說什麼金魚的,我不懂,也不相信。但是你昨天說的那個成語我懂,你是氣我之前女朋友很多,其實,一直以來都只是你一個。你笑話我的智商我無所謂,但是你不能笑話我的誠意--這是我在你面前最低限度的自尊。" 萬遂竟說了"自尊"兩個字,可見他是徹底地走投無路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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