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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七


  木欣欣心裡一牽一牽地痛。萬遂對她好,她先於旁人警覺和懷疑。她的一個比較靠譜的猜想是,萬遂一定被泰國人下了什麼降頭術--莎翁的故事裡,就有一種滴了之後就會死心塌地愛上第一眼看到的生物的藥。所以,她的幸福,是踏在不結實的雲層上的。她的快樂,是預支的,以後還要用痛苦來還。但她下意識地忘了這一點。那天萬遂在圖書館裡的冷漠,讓她看到了他破解降頭術,驚醒過來的模樣。木欣欣了悟到要趁早放手。

  木欣欣冷著臉一直搖頭,旁邊的女生被萬遂黯然神傷的表情激發得母性氾濫。

  萬遂說:"舞會我還是會去的,一個人,在一樓等你。你來不來,來不來?"

  他站在那裡不停地固執地問著,雙目失焦地問,像被上了發條一樣地問,許久得不到答覆才走,這回是真的走了,連笑一直看著他的背影,木欣欣沒有看,她低頭寫作業。

  木欣欣一直保持著同一個姿勢直到下午。下午快放學的時候,教室外走廊的呼吸忽然沉重起來,一陣風刮進來,窗戶又沒有關,風把桌上的大紙袋吹得嘩啦作響,連笑想伸手摁住,回過臉卻看到木欣欣飛快地運算著,臉上卻是淚痕狼藉,也呆住了,只有假裝沒有看見。

  木欣欣用手指刮掉臉頰上掛著的眼淚,回復了一張事務性的臉孔,問連笑:"匿名信是不是沐垂陽寫的,你調查清楚了沒有?"

  連笑痛苦地皺著一張臉說:"我好懷念三十秒之前的你,那時的你多脆弱多容易說話。"

  木欣欣說:"我就知道,你根本就沒有查。其實我剛在沐垂陽那裡翻到匿名信時,我的想法和你一樣,根本不相信是沐垂陽。"

  連笑敷衍地說道:"是啊。"

  木欣欣說:"但是我仔細想想卻覺得並不是不可能。你看,他瞭解你的所有事,但你對他瞭解多少?"

  連笑心想:唉,就是了解得太多了。

  木欣欣在旁邊目中精光四射,還逼問著:"你有沒有發現他其他的可疑行為?"

  這時,門口有人叫道:"連笑!外面有人找!"

  連笑一輩子沒跑過這麼快,看起來就像要把四肢甩出去。只要逃離"沐垂陽"這個詞,只要不聽見這三個字,心裡就好受一些。

  原來找她的是梁澤日。

  他永遠都帶著乾爽的笑容,又沒有讓人感到不舒服的親熱。梁澤日說:"舞會的事情你策劃得怎麼樣?有沒有需要我幫忙的?"

  連笑喜出望外,麻利地說:"我早就想去找你的,但又不敢麻煩你。我這回想辦的和前幾年不一樣,我另外選了一個場地,你幫我看看怎麼佈置,我們邊走邊說吧。"

  出了教學樓,連笑立刻覺得頭頂上被罩了一大塊毛玻璃。

  梁澤日抬頭望瞭望天,說:"天氣這麼陰,要是舞會那天下大雨怎麼辦……"

  說起舞會的注意事項,連笑看著他的側面點頭,尋找著他和沐垂陽五官相似的地方。

  她多想忽然拍著梁澤日的肩膀,說:"沒錯,最好有兩個入口,兩個入口就像兩個同母異父的兄弟一樣。哈哈,我說的就是你和沐垂陽啦!"

  "是的是的,音樂就用這首舞曲,很有趣。有一種社會學現象也很有趣呢,叫做私生子。順便一提,你母親就有一個私生子哦。"

  梁澤日忽然停住腳步,連笑驚恐得臉色蒼白,以為自己得意忘形地把腦袋裡想像的句子大聲說了出來。

  梁澤日說:"我們竟然瞎走了這麼久,你說帶我去看新的場地,但是你還沒有告訴我在哪兒呢。"

  連笑展開一個人類歷史上最忐忑的微笑。

  "籃球館?"

  "是啊,我選的場地就是籃球館。我知道學校有個專門開舞會的兩層禮堂,但是那裡的氣氛很壓抑欸,像個供應酒水的殯儀館。但是你看看這裡,多麼的……"

  她張開雙臂作擁抱藍天狀,忽然被梁澤日往後一拉,躲開迎面而來的巨大球狀物。

  梁澤日笑著低頭問連笑:"多麼九死一生?"然後大聲拍手,像個粗暴的教練一樣對正在訓練的籃球隊員喊道,"都出去,出去!訓練時間結束了!"

  終於沒有了籃球鞋在木地板上蹭出的類似於小獸尖叫的聲音,巨大的籃球館空蕩安靜,連笑站在一個籃球架下面說:"在專門的禮堂建成之前,學校一直是在籃球館裡開舞會的,我覺得這種傳統很好。"

  梁澤日站在她對面,左顧右盼,一副很為難的樣子。

  連笑忽然有些生氣,說:"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無法把窮孩子和富孩子隔開是吧。所有人都像煮粥一樣和在一起,你們富人雪白的麵團裡被揉進了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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