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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看見我倆挺親密地站在一處,剛才的一群替身全拉馬過來了,可能是要找回面子。走近了才看清楚是展翔,都跟水泥灌了似的定在地上。這場合我想笑又不敢太張狂。只好裝白癡地傻笑說:"謝謝你們,我朋友來了!"然後拉著展翔就跑。邊跑邊聽展翔喊:"你給我慢點!我這還拉著匹馬呢!"

  城牆拐了彎我才停步,靠牆上放聲大笑,那叫一個沒氣質。展翔也在那兒笑,邊笑邊說:"你個妖精!早晚你老公得讓你害死!"我說:"哪能呢,不是還有葉子嗎?有她珠玉在前,怎麼也輪不著我這個道行淺的不是?"

  騎在馬背上我才想起自個兒有恐高症來,踩著離地面一米多高的馬鐙直晃悠,"嗷"一嗓子就趴馬鞍子上了,展翔從我身後跨上馬背,兩隻胳膊圈著我拉穩韁繩,那張嘴就沒閑著:"我還以為你從加拿大回來出息了呢!沒找那加拿大小青年培訓培訓啊?還怕高呢?"

  那匹黑馬一步步往前走,有他在身邊護著,我膽子壯了不少,居然敢於回嘴說也不過如此!還沒說完,這小子一抖韁繩,馬一溜小跑就出去了,我的魂也一溜煙飛沒影了。只聽見耳邊呼呼的風響,兩隻手死死地抓著鞍子,叫喚得跟唱美聲似的。

  馬到了一片草房跟前好不容易又慢下來了,展翔捂著耳根子沖我直嚷嚷:"我還沒跑起來呢你就叫喚?小心我把你扔下去!"我說有你這麼欺負淑女的嗎?他回嘴,"你見過哪個淑女在馬背上殺豬的?"

  又慢跑了兩圈,我逐漸找到了感覺。展翔那兩條胳膊就跟兩鋼纜似的,死死地把我定在馬背上,怎麼顛也摔不著。身後有展翔我什麼都不怕了,索性把所有體重交給他,隨著馬跳躍起伏,鬆開雙手,揮舞著叫喊,跟坐過山車似的,讓他帶著我跑了一趟又一趟,直到大腿都麻木了才一瘸一拐著讓他抱下來。

  一不跑了,我倆就跟水裡撈上來似的。北京的七月末盡是桑拿天,在演員休息室洗了個澡,換上乾淨清爽的衣服,兩人還意猶未盡地坐車裡神侃。展翔說:"你還是跟以前一樣,逮著好玩兒的就往死裡折騰自己。"我說:"那當然,人生苦短及時行樂嘛,我怎麼知道明天會不會過馬路讓車軋死!"

  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直嚷:"呸呸!壞的不靈好的靈!以後不許滿嘴跑火車啊。九月我帶你去壩上,秋高氣爽的,拉著馬狂奔,整個草原上好像就剩你和馬,那叫一個爽!"我說:"瞧封建的你,老人苗子!"說話的時候眼皮直打架。展翔見我累成那樣就說你先睡會兒,到了我叫你。

  琉璃河、竇店、房山、良鄉、豐台……一進四環我就跟聞著味兒似的醒過來了。特感性地跟展翔說:"別看這燈紅酒綠,紙醉金迷的小北京,從小到大在這兒住了二十來年從來沒覺得多可愛過,可一出去就全變了。多少回我夢見天安門的城門樓子在眼前晃,可就是走不到,夢見小時候你、我和薛瞳一放學就跑到頤和園裡溜達。"

  "你是夢見天安門旁邊賣烤白薯的大爺吧?還頤和園呢?小學畢業後就沒見你去過!說得倒是冠冕堂皇的,在北京這麼多年沒看出你這麼愛國啊?"

  這小子,我痛下殺手把他的胳膊當麻花擰,知道他生來就是破壞我的美感細胞的。

  "別鬧啊,別鬧!不然車翻四環下頭去!咱倆兩屍兩命。"展翔一邊打著方向盤一邊躲閃著。我很鄙視地瞪了他一眼,小樣才發現說錯了,趕緊往回找:"知道什麼是灰飛煙滅嗎?我前兒剛背的臺詞!"

  展翔一手把著方向盤一手抵擋我的白骨爪。我說:"文學'造紙'(造詣)見長啊!知道的詞兒還挺多,不別野(墅)別野(墅)地稱呼你們家郊區那房了?"他說:"你不能這樣的!我那時候小學還沒畢業,你記到現在!"

  我探頭往橋下一看,確實挺高的。對於我這種有恐高症的來說,還是安分守己點好。忽然橋底下車燈一閃,一輛子彈頭跟飛似的過彎兒,我拉著展翔直叫喚:"葉子!葉子!"

  展翔說不是吧,上次你看見"薛瞳"這回又說是葉子?那神仙姐姐不是跑雲南體察民情去了?

  我說:"上次不肯定,但這次絕不會認錯,我敢說是葉子,感覺在那呢!化成灰我也知道是她!"押著展翔的胳膊讓他下環線追,掏出手機打給葉子,不通。展翔的車下了環線,追到三岔口,"子彈頭"早就沒影了。看我緊皺著眉,展翔問怎麼了?我晃晃頭說:"可能是眼花,剛才那車好像是謝天博的。"

  展翔聽完不說話了,我知道他在想什麼。遇見楚昭楠以前,葉子曾經和謝天博有過一段,雖然當時誰都沒挑明,但是周邊的人都心照不宣。

  "當年如果沒有楚昭楠,葉子有沒有可能已經是謝天博的女朋友了?"展翔突然問我。我尋思了一會兒說:"不會!因為葉子是唯美主義者,如果不是best one她不會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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