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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不可能!打架判不了那孫子,他們整天進出局子應該也認識幾個人。"葉子說她也問了,說是惹了不該惹的人,讓對方咬死了!開始還以為我找人辦的,不是最好!還千叮嚀萬囑咐,這事兒別讓薛瞳知道,怕她還惦記著那個小王八蛋,再找人給撈出來!

  我應了一聲切了電話,拿起梳粧檯上的相框,把自個兒扔進大床裡,反復地看。照片中的薛瞳笑得最好看,明朗光線下陽光般的笑容,我知道,以後再也不會有了。單純而無憂的薛瞳"死"在了那架冰冷的手術臺上。

  那是我最後一次聽到李英傑的消息。然後就和葉子、薛瞳一起,徹底地把他趕出回憶的世界。這件事後,我和葉子都以為我們已經成長,滄海桑田,物是人非,再矯情的詞也不過如此。沒想到,一切只是開始。

  從318雅間出來,思緒還留在剛才的房間裡。想著李英傑一邊兒苦笑一邊說的話。出門前我跟他說:"你的話,我一個字兒都不信,吆五喝六地還真把自個兒當大哥了?你要真為薛瞳好就當這輩子從來不認識她,帶著你的兄弟給我滾遠點!"

  他說:"這條道上沒兄弟只有利益。"

  其實我說了謊,他的話我至少相信兩點,一是他說半年前見過薛瞳,薛瞳沒打他也沒罵他。只是挺淡然地說,當時年紀太小了,不懂事,自己都不懂怎麼就看上你了?到現在只剩下後悔了。二是他說,這麼多年來還記掛著薛瞳。

  不知不覺我的眼睛又紅了,遠遠地看見展翔和羅昊在走廊一側等我。怎麼問我都沒反應,展翔真急了,差點把我釘在牆上。他說:"你到底和他怎麼了?給我聽清楚了!這不是過家家,李英傑也不是以前的那個小混混!他在道上出了名的手黑,手底下有正經的註冊公司、酒吧、KTV!身邊的人都帶著噴子(噴子是一種自製的火藥槍,可以發射鐵砂,威力很大,但是裝一次火藥只能發射一次),是真正的黑社會!"

  他掐得我虎口都白了,可我感覺不到疼。我說:"你是不是拍戲拍多了?一個小混混能這麼風光,還有固定資產?真該天打雷劈。"羅昊扣住展翔的腕子,把我放下來。問到底是葉子的事兒還是薛瞳的事兒?

  我一聽就跟乍了毛的貓一樣,回手就一巴掌,"說什麼呢?再胡說我饒不了你。"巴掌清脆地甩在羅昊臉上,我愣了,我從來沒打過他,從來沒有。羅昊定定地看著我,老半天才輕輕說:"我從來沒見過你為自己的事兒這麼瘋過,一次都沒有,包括堵上我和於倩。"

  看著羅昊臉上的紅印,我又哭了,不知道是心疼他的臉還是因為剛才的話。抱著展翔把眼淚全擦他襯衣上。

  平靜了一會,我說:"我去洗手間擦把臉,這事兒真過去了,我沒惹著李英傑,你們放心,我跟你們保證以後跟他半點瓜葛都不會有!回去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成嗎?算我求你們了!"直到兩人點頭,我才離開。從小到大他們只要答應過我的事情,從來沒有失信過。

  用水沖了沖浮腫的眼睛,我抬頭看梳妝鏡,心想幸虧沒化妝,不然這臉還不跟調色盤似的?酷似薛瞳的面孔,蒼白的跟女鬼似的出現在我身後。我抽身要走,被叫做"欣姐"的女人把我攔住了。問我"她"長的什麼樣子?我指著鏡子告訴她,這就是"她"的臉。

  走出洗手間,我知道自己挺殘忍的,告訴一個女人說她只是替身,一個她這輩子都不可能相提並論的女人的替身,她和薛瞳太像又差距太遠。

  我又想起薛瞳,想起她跟李英傑說後悔了。心裡感覺很踏實,只有真正一點兒餘情都不留才說得出"後悔"兩字。這兩個字抹去了曾經擁有的一切--痛苦、悲傷、歡笑、幸福,比"恨"殘忍多了。

  羅昊掏出面巾紙給我擦乾額頭上的水珠,抬眼看他握著半濕的紙巾,袖扣剛剛被我扯掉一顆。想起以前大運會排練節目,羅昊就跟二十四孝老公一樣天天等著接我回家。他車上總有用不完的紙巾和飲料,有一次累得我在車上睡著了,他就開車圍著我們家那片兒繞了一圈又一圈,直到我自己醒了。他才笑著說看我睡得太沉了,捨不得叫醒我。我想我這輩子都說不出"後悔"兩字。

  我們回去的時候,薛瞳剛到。葉子一個勁兒地給我使眼色,我看見薛瞳旁邊坐著一個男的,帶副無框眼鏡,斯斯文文,臉上總有不自覺的微笑,很商業的笑容。

  薛瞳看見我這副慘相,揪住展翔就問怎麼回事兒,是不是讓誰給欺負了。我看了展翔一眼。展翔說:"哪能啊?就她那走路姿勢跟土匪似的誰敢惹啊!"我趕緊說一加拿大的同學出了點事兒,剛才給我打了個電話。

  薛瞳一準兒不信,瞪著羅昊說:"我怎麼聽這詞兒這麼耳熟啊?一看薛瞳要尋根究底,我趕緊打岔,"姐們兒也不給我們介紹介紹?"一邊說一邊拿眼神往她身後指。薛瞳立刻現出少有的溫柔,"這是我男朋友裴駿,半年前在一個行業酒會上認識的。"

  我和羅昊、展翔趕緊微笑著招呼,各歸原位。我坐在葉子身旁,和她交換了一個眼神。

  以前的我們總是相信轟轟烈烈的愛情,認為只有刻骨銘心的愛過才能甘心相守著回憶平淡到老,如今薛瞳開始嘗試簡單平淡的愛,我和葉子說不出是高興還是心酸。

  一桌人推杯換盞喝到九點,邵琳中途走了,羅昊找了個司機來接,沒有親自去送她,居然沒吵沒鬧老實得跟一沒了毛的鬥雞似的。我問葉子怎麼嚇唬那妞兒來著,葉子說:"沒什麼,她不是愛顯擺她爸嗎?我就實話實說,把這幾個家底給她抖了抖,丫嚇得連屁都不敢放一個。"我一看葉子喝高了,趕緊把她扔沙發上躺著,不然展翔找的這條裙子也保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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