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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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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葭胳膊脫臼,小腿骨折,顱內輕微震盪,所幸,沒有生命危險。但是已經沒辦法上課,只能休學一年。 陶夭夭幾乎沒有臉去見許葭,許葭因為她而墜樓,可許葭對別人說是她們一起在樓頂上看星星,她自己不小心摔下去的。 對於她企圖跳樓的事情,何小卿和許葭守口如瓶,甚至當著她面都不提,仿佛從來沒有這回事。其實,陶夭夭明白,她們是怕她難以面對別人異樣的眼光和責問,怕她難做人,怕她承受流言飛語,她們把所有的後果都替她想到了…… 她知道,她的命,是朋友幫她撿回來的。 每次去醫院,陶夭夭都背著沉重的心理包袱,像壓在背上的一口大鍋,令她抬不起頭,心虛氣短。她甚至不敢跟許葭道歉,她知道,那些東西相比許葭對她的情意,是如此輕。 許葭卻總是笑哈哈的,和陶夭夭說,我現在是找到機會脫離苦海了,我還得謝你呢。整天念書,我都快念傻了,正煩得要死,你就慈悲為懷地把我超度了。我終於可以不用像個老農民似的起早貪黑,終於可以優哉遊哉地每天賴在床上睡懶覺嘍。 聽許葭說這些,陶夭夭總是把頭埋得很低,眼淚在眼眶裡翻滾,落下來了,她就轉身飛快地抹掉。躺在床上動也不能動的許葭還在一臉陽光地寬慰她,她是沒資格掉眼淚的。 陶夭夭甚至很希望何小卿和許葭能說些埋怨責備的話,那樣她絞緊的心或許會好受一些,可是她們都面露溫柔,一味關懷她,顧惜她,在如此厚重的情感面前,她所遭受的那些創傷開始變得虛弱輕薄。 何小卿說得對,只要她良心清白。有什麼,能比挺直腰板活著更要緊? 許葭的父母經常出差,陶夭夭和何小卿去買了電磁爐,買了烏雞、排骨和鯽魚,興沖沖準備給許葭煮湯。 兩個人誰也不會做飯,刀子鏟子鍋子搞得叮噹響,卻不知道那一堆程式從哪下手比較好。何小卿揮著刀準備剁烏雞,剛剁了一刀,砍下烏雞黑黑的雞爪,就嚇得她叫起來,一下覺得自己成了萬惡的屠夫,正在揮刀分屍。 陶夭夭對著塑膠袋裡靠著一點水掙扎的鯽魚眼淚汪汪說,真要殺了它嗎? 何小卿一面閉著眼睛剁雞,一面和她說,當然要殺。不殺它,燉你? 我下不了手,你來吧。我是連一隻螞蟻也捨不得蹍死,壓根兒沒有殺生的心腸和本事。 下一瞬,何小卿嗷一嗓子嚇得陶夭夭一哆嗦,跟著何小卿就捂著鮮血淋漓的手鬼哭狼嚎起來--刀沒砍到俎上肉,滑到她自己手上了。 簡直笨得神乎其神。 最後,鯽魚沒殺成,卻霸佔了何小卿的洗臉盆,悠然自得地在裡面游來遊去。從此,何小卿洗完臉以後,臉上都會有魚腥味,大街上的流浪貓全都攆著她跑。顯然,那些貓都認為跟著她有魚吃。 那一堆剁得七零八碎的烏雞,上面還濺著何小卿的血,也沒法子下鍋了,只能招待學校打更老頭的看門狗。 前兩個項目夭折告吹,只剩下排骨可以煮,可還是一樣多災多難。兩個人誰也不知道怎麼煮排骨湯,盲目操作,結果要麼腥要麼鹹,耗盡食材再跑出去買,倒掉了幾鍋,反復嘗試,才終於煮出一鍋油閃閃的排骨湯。 大功告成,把排骨湯裝進保溫桶裡,兩個人累倒在床上無語凝噎,直感慨著吃飯太容易,做飯忒艱難。 宿舍裡其他女生回來,愣了幾秒鐘,然後集體抓狂,對著床上地上的血和烏雞塊哇啦哇啦狂叫,尤其是何小卿為了掩蓋屋子裡一股很沖的油煙味和肉湯味,噴掉了幾瓶女同學的香水,屋子裡香得熏死人,犯了眾怒,一幫女生追著何小卿和陶夭夭喊打喊殺。 兩個人提著保溫桶亡命飛奔,鏟子刀子勺子爛菜葉在她們身後亂飛,叮噹作響。那情形,有點類似女英雄在戰場衝殺,前面硝煙滾滾,後面子彈嗖嗖。她們的步伐被放慢特寫,很有一種豪情萬丈的偉大。 許葭天天躺著,天天喝排骨湯,到後來就天天把眼睛哭得跟爛桃兒似的。她白天的時候,打死也不敢看自己的小肚腩。到了晚上一片漆黑的時候,她兩隻手顫抖著摸上去,心情無比悲涼,總是懷疑摸到了豬腰上。那些肥肉根本不像是她身上的,好像在玩捏泥人,是誰把一塊爛泥硬生生捏到她身上! 陶夭夭再送排骨湯去,許葭便死活不喝。陶夭夭就像個受氣的小媳婦似的,也不敢吭氣,縮頭縮腦坐到角落的沙發凳上,背著許葭,兩個道具樣的肩膀一聳一聳,恨不得直接顫到地上,許葭就沒轍了,一臉慷慨就義的悲壯神情,和陶夭夭說,拿湯來! 一瞬間,陶夭夭肩膀就不聳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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