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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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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行兩天尤尤就懂了小破的擔心,誘惑和危險都太多。周遭女孩子都年輕得看不出年紀,一水的玲瓏嗓音曼妙身段,競爭激烈,被點次數、酒水銷量乃至客人來頭,無一不是攀比內容。出來玩的更多,這些女孩子不謀生計,只單純為免費的買醉和尋歡,輕易就能和素昧平生的男人成雙地離開--由於不收錢,她們往往比職業陪唱更受歡迎,也無形加大了後者掙錢的難度。漸漸地,陪唱們發展出新路子,隱藏了身份,與男人周旋也和女人應酬,見機打聽聯繫方式,小破她們每人手中都有一堆電話,客人有需要,就以呼朋引伴的名義召喚過來,如果雙方都中意就從客人處抽取一筆費用:那些可憐女人將露水情緣歸功於自身魅力,卻不能知道背地被小破她們笑作"免費性奴"。如此不堪的事情和稱謂,尤尤頭遭聽聞時驚詫鄙夷到了極點,小破不以為然:"咱們缺錢不缺男人,她們缺男人不缺錢,不過是你情我願服務大眾,誰也管不著。不過我可提醒你啊,你不許幹我們這種事。""為什麼?""怕你學壞啊。不適合你。" 小破常這樣維護她,尤尤感激,也把她當自己人,但很多時候卻做不來互相瞭解。比如小破約夜宵或消遣,尤尤或做功課或要睡覺向來不去,掙夠生活費後又多上幾天班,小破疑惑,尤尤告訴她想考大學,要攢學費,她更加不理解,有一天終於問:"我讀書少,你倒是告訴我,上那麼多學有什麼用?" 尤尤不是沒懷疑過。為知識?那些神經兮兮的應用題自相矛盾的材料分析似乎並不能帶來智慧;為朋友?學校裡鶯鶯燕燕的女生自作多情的男生于她毫無相通之處。其實,尤尤為生計掙扎時仍堅持念書考學,唯一動力是媽媽,對女兒的未來除上大學外別無他想的媽媽。這是目前她能為媽媽做的僅有的事。她難過得甚至想把媽媽講給小破,終於還是說了別的:"小破,難道你就沒想過明天嗎?" "怎麼沒想過。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擔心早晨起來發現穿不上那條櫻紅旗袍,那我可怎麼上班啊。"她把鬈髮向一側堆了堆,"不然你以為我幹嗎要去美髮店洗頭?一個月掙得還不如一晚上多。不就為有個正常作息能保持身材嘛。再說,人也得有個正當職業。"她蹬上靴子,出一半門又回來,"我今晚不回來,別留門啦。" 小破一連三晚沒回來。這種事常發生,尤尤本不擔心,真正讓她發覺事態嚴重的是電話打不通--在這一行,和客人出去要冒著很大風險,所以女孩子們電話從不離身,私交好的朋友間互相撥查以備不測。 小破失蹤第四天,尤尤實在熬得受不了了,正要出門報警時竟回來了,聽得腳步踏上臺階,尤尤嘩啦啦拽開門喊"你急死我了",萬分欣喜的話未過半就僵直成震驚疑惑憤怒摻雜的一種表情:來人是丁魏。 丁魏進門立刻亮出自己的驗傷照片,威脅要告小破故意傷害,尤尤冷笑:"我們為什麼要故意傷害你,你覺得員警不會問嗎?"丁魏哼半聲,歪脖眯眼點煙,磨磨蹭蹭地說:"你有證據嗎?"他笑著的嘴一寸寸咧開,漸漸爆發成撼痛尤尤心肺的一種巨響:那晚他留在尤尤身上的扼印掐痕早已消失,這畜生清理現場壓下事頭,為的竟是等尤尤錯過驗傷時機百口莫辯! 然後跑來這裡,無恥地敲詐眼前這氣得發抖的可憐女孩。 "小破不在,要不你先回去,她回來咱們再商量。"尤尤一時想不出辦法,只得壓著怒火穩住他,他卻呸道:"跟我耗時間?"掏出錄音筆,按幾下送到尤尤面前。 "不要,求你求你……"分明是小破在哭叫,尤尤立時急了:"你把她怎麼了?""沒怎麼。無非是找幾個哥們兒陪她玩玩兒。"他故意把錄音筆放在鼻子下嗅嗅,一邊注意到尤尤眼圈紅了。 她輕輕說:"丁魏。我沒想到你是這種人。即使你要對我做那種事,我也沒想到你竟然是這種人。" 他無動於衷,把錄音又放了一遍。小破叫得撕心裂肺,尤尤撲過去要搶,被他輕易躲過甩在床上,她費力地爬起來,臉上漸漸現出驚恐的顏色:"你想怎麼樣?""簡單。明天這時候準備好一萬塊錢,你想找員警也可以,看看最後誰吃虧!" 尤尤把剛起步的積蓄理了理,又翻翻小破藏錢的破床墊,還差不少,在記憶裡拼命搜索可以求助的人,誰也沒有。夕照的小屋,太陽在佈滿裂紋的牆壁慢慢西斜,沒有暖氣,煤爐熄了,灌進來的風格外寒冷,她莫名地想起初一時參加市里的鋼琴表演賽,爸媽送她去青少年宮彩排的情景。那天跟今天一般冷,爸開足車裡的暖氣,媽媽卻非讓她脫掉毛衣以展示演出服的全貌:粉紫絲緞,掛肩設計,側腰綴滿綢結,還有那雙媽媽帶她轉了整天才買到的豆粉皮鞋--越來越冷了,她先是裹進被子掉淚,後來只好上班去。 聽小破的話,歌房裡尤尤總是儘量乖一些,客人讓唱歌就拿麥克,客人讓喝酒就端酒杯,客人讓抽煙就點起;但唱歌她不扭臀,喝酒她很少乾杯,抽煙她絕不真吸--儘管小費會增加很多。對客人外出續攤的要求,她會輕輕搖頭,按小破教的微微地默默地笑。"要笑得甜,笑得羞,客人問你為什麼,別回答,就是笑。他要敢跟你急你就往外跑,寧可他鬧事不給錢,千萬別吃眼前虧,有的王八真打,特疼。"小破點著煙,煙霧後的紅唇格外嬌豔。她用尖尖指甲蓋兒擠住煙,盯死尤尤,"這些辦法也是暫時的,那裡面誰待長都得學壞。" 今天不同。小破法則全軍覆沒,尤尤煙酒不離手,胸脯屁股醒目,笑容眼神甜膩,客人不出所料提出帶她去玩,她沒搖頭。小破教過看酒的學問,她把客人分成三等,喝皇家禮炮馬爹利路易十三的,喝巴黎之花黑方格蘭威特的,喝啤酒蘇打水張裕品麗珠的。第一種是大公司招待大客戶和公款買單的,第二種是小公司談生意和常客擺譜的,第三種是小白領聚會和自己掏錢的,她指著吧台叫尤尤記認酒瓶:"酒越高級客人越大方,看人下菜碟兒,各個擊破!" 看著滿桌人頭馬特級、軒尼詩理查、皇家禮炮二十一年珠光寶氣的瓶子,尤尤艱難地點了頭。 走廊牆壁裝飾著碎鏡子,尤尤看到被客人攬著的自己,醉得嫣紅的臉被切割成很多映象,又看到小破站在拐角驚詫得張大了嘴--小破!尤尤沖過去摸著她的臉喃喃說:"你……還好吧?沒被他們怎麼樣吧?"她已醉得分不清鏡像真人,不知道小破正從相反方向跑來抱住她,她腰上一軟向後仰去,之後就不省人事了。 醒時已是次日中午,尤尤用麵條脖子撐著鉛球腦袋坐起來,發現自己已回到了小屋,小破睡在身邊,眼睛一大輪烏青,趕忙推她:"你怎麼啦?"小破迷糊中去揉受傷的眼,立刻哎喲著清醒:"我怎麼啦?還不是拜你所賜!你倒是說昨晚你幹什麼去啦?油脂子蒙了心啦你,喝成那樣還敢出去玩!要不是我你這會兒早讓人吃得骨頭都不剩了!"尤尤給訓得低下頭,又馬上抬起來:"他們不是把你抓走了嗎,你逃出來的?"小破滿臉困惑:"我去十三陵玩了幾天,誰抓我了?" "你手機怎麼都打不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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