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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記得要在收件人欄裡填上我的名字。」她又說。

  「就這樣?」我抬頭問。

  「當然不止。」

  「還要做什麼?」

  「還要貼郵票呀!」她笑得很開心。

  我將情書和信封收下,她便起身說:「我該走了。」

  看她往店內的方向走去,猛然想起剛剛只付學弟的賬,趕緊越過她,搶先把我們兩個的賬也結了。

  「你真的不像是選孔雀的人。」她又笑了笑。

  聽到她又提到孔雀,心裡感到不悅,但不好意思當場發作,只好勉強微笑,神色頗為尷尬。

  「如果你仍願意將信寄給我,我會很高興。」走出冰店後,她說,「如果你不願意,也沒關係。」

  我微微一愣,沒有答話。

  「我的樣子應該跟你想像中的不一樣吧。」她笑了笑,「說不定你已經失去寫那封信的理由了。」

  我還是沒有答話。

  「我們以前上課的時間是星期二,對嗎?」她問。

  「嗯。」我點點頭。

  「今天剛好是星期二,如果下星期二之前我收到信,我會給你答覆。」

  「答覆?」

  「你信上說的呀。」

  我恍然大悟,她指的應該是:教室左邊一百公尺外第三棵樹下。

  「如果我沒寄呢?」

  「那我們就各自過自己的生活呀。」

  我看了看她,她的神情很輕鬆,笑容也很自然。

  「再見。」她說。

  「再見。」我也說。

  隔了兩天,才把信寄給柳葦庭。

  其實我沒猶豫,只是找不到郵票又懶得出門買,便多拖了一天。

  那天晚上回宿舍時,我又把情書看了一遍。

  很奇怪,當初寫這封情書時,腦子裡都是笑容很甜的柳葦庭,但在閱讀的過程中,關於劉瑋亭的記憶卻不斷湧現。

  甚至覺得這封信如果是為了劉瑋亭而寫,好像也很符合。

  只不過笑容很甜這個形容可能要改掉。

  看著信封上的「劉瑋亭小姐芳啟」,發呆了許久。

  信封是嬌小的西式信封,正面有幾朵花的浮水印,背面則畫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女孩,女孩的表情是凝視而不是微笑。

  當初不想用標準信封來裝情書是因為覺得怪,好像穿軍服唱情歌一樣。

  但柳葦庭給我的是標準信封。

  我歎口氣,在標準信封的收件人欄裡寫上:柳葦庭小姐啟。

  然後將嬌小的劉瑋亭裝進標準的柳葦庭裡。

  粘上封口後,才想到應該只將信紙放進即可,不必包括這個小信封。

  但粘了就粘了,再拆會留下痕跡,反而不妥。

  我特地到上次寄這封信的郵筒,把信投進去,聽到咚一聲。

  回頭看郵筒一眼,有種奇怪的感覺,好像這封信很沉重。

  一直到約定的那天,晚上睡覺時都沒有做夢。

  與第一次寄這封信時相比,不僅夢沒了,連緊張和期待的感覺也消失無蹤。

  新的星期二終於到來,我算好當初下課的時間,到教室左邊一百公尺外第三棵樹下等柳葦庭。

  已經是秋末了,再也聽不見蟬聲。

  遠遠看到有個女孩從教室走向我,我開始覺得激動。

  仿佛回到當初等劉瑋亭的時光,甚至可以聽到她說:「我們走走吧。」

  然後我的視線變得越來越模糊。

  擦了擦眼角,當視線逐漸清晰後,看到了柳葦庭。

  我竟然感到一絲失望。

  「你就是寫信給我的柯子龍?」

  「是的。」

  「你從什麼時候開始注意我?」

  「開學後的第二個禮拜。」

  「我的笑容真的很甜嗎?」

  「嗯。」

  「那我不笑的時候呢?」

  「呃……」我想了一下,「不笑的時候眼睛很大。」

  柳葦庭愣了一下,表情看起來似乎正在決定該笑還是不該笑。

  最後她決定笑了。

  「有沒有可能又笑眼睛又大呢?」她邊笑邊問,並試著睜大眼睛。

  「這很難。」我搖搖頭,「除非是皮笑肉不笑。」

  她終於放棄邊笑邊把眼睛睜得又圓又大,盡情地笑了起來。

  她笑起來眼睛微眯,彎成新月狀,這才是我所認為的甜美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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