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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


  "真是!你還特意跑一趟!"我趕在方茴之前接過袋子,一臉識相就趕緊滾蛋的表情,矗在門口俯視著他說。

  "那明天晚上我來接你,我們一起去。"小眯眯眼白了我一眼,微笑著沖方茴說。

  "好,英浩,謝謝你,真是麻煩了。"方茴很真心的說。

  "上哪兒去呀?"我有點急眼了,那什麼英浩一直對方茴心懷不軌,她看不出來我卻能看出來,天下烏鴉一般黑,我自己也有這心思所以完全能明白他那點貓膩。我可堅決不能容忍在自己默默奉獻的時候,被這眯眯眼搶得先機,

  "打工。"英浩一副資本主義醜惡嘴臉,他完全忽視了身邊方茴努力制止他的表示,得意的說,"我們從今天起,每晚一起打工。"

  我徹底沒話說了。

  不是因為嫉妒,而是因為感動,只有我知道她為什麼去打工,她肯定是看著我這麼累覺得不落忍了。

  那韓國傻叉兒壓根不明白怎麼回事,以勝利者的姿態跟我們道了別,我關上門,有些不好意思的說:"你不用……"

  "給!"方茴把手裡的袋子扔給我,彆扭的說,"吃吧!"

  我打開袋子,眼睛裡直冒綠光,裡面是一盒辣白菜炒飯,這東西我有N久沒吃過了,確切的說,與方茴合夥之後,我們就沒吃過像樣的飯,估計我們倆的分量加一塊,都沒一健壯的澳洲男人沉。

  "是我們打工那個餐廳做的,好吃麼?"方茴趴在桌子上問我。

  "嗯!好吃!你也吃啊!"我狼吞虎嚥的說。

  "我吃過了。"方茴說,"我去給你倒杯水。"

  她把水端回來的時候,我已經在抹嘴了,她驚訝地看著我說:"你這是……"

  "呵呵,傳說中的風捲殘雲!"我笑了笑說,"你們在哪兒打工啊?要是遠就別去了,要不你天天這麼晚回來,還不夠我著急的呢!"

  "沒事,我都和英浩一起的。"

  "跟他在一塊兒才更不讓人放心呢!他那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啊!"我拿著飯盒憤憤的說

  "得了吧你!"方茴笑笑說,"反正我肯定去打工了,你要是攔著,咱們就散夥!這麼大人了,不懂什麼叫互相照應啊!"

  "嘿,你這人,學我是不是?好的不學,你到是先會威脅了!"我皺著眉一臉苦笑。

  "當時你不是就這麼威脅我的嗎?就這麼定了,我洗澡去。"方茴站起來背對著我說,"你看看自己都成什麼樣了,跟瘦杆狼似的……"

  方茴就是這樣,總是時不時得讓我心疼一下,她那種彆扭的溫柔,只有慢慢的才能體會到。

  我偷偷地看著她把頭髮梳成髮髻,顛起腳拿毛巾,把衣服放在盆裡走進浴室。那個時候我終於有了切實的感覺,覺得自己真正的是和她這個人相處,而不是她過去的回憶。

  我們忙了一通,等我洗完澡再收拾好,方茴已經窩在我們撿來的沙發上睡著了。她一定累壞了,那麼蜷縮著不舒服的姿勢,她卻像嬰兒一樣睡得香甜。我小心翼翼的湊過去,在月光下,她的睡顏恬靜美麗,毫無防備,兩根濕漉漉的髮絲懶散的搭在她的臉頰上,嘴唇微微嘟著,粉粉嫩嫩的泛著光。

  我低下頭輕輕吻了她一下,她沒有醒,睫毛微微動了動,掃過了我的心尖。說到底我也不是什麼正人君子,不可能做事乾乾淨淨大義凜然,但是我也不願意趁人之危。我當時給了自己一個很好的理由,那就是當方茴把她以前的事講完,我們都能仰起頭面對過去時,再一起向未來邁進。

  那時候我就像找工作之前一樣自信滿滿,我根本想不到竟然會在幾年之後才聽完這個故事。現在想想,如果我能再決斷點,也許就不會錯過。

  但是我們永遠無法預計未來,年輕的時候我們太坦誠,而長大之後我們又太不坦誠。時光這種東西充滿魔力,它沒有提醒我以後會發生什麼,只是看著我傻子一樣靠在沙發邊沉沉睡去。

  大概淩晨兩點的時候我被一陣撲簌簌的聲音吵醒,我模糊的看見方茴在沙發上抱成一團,她在微微顫抖,發出動物一樣的嗚嗚聲。

  我爬起來,坐到她身邊拍著她問:"怎麼了?做噩夢啦?"

  "我……我夢見他了……"方茴抬起頭,滿臉絕望的說:"可是……為什麼是夢呢?"

  這次,換我絕望。

  (2)

  1999年9月的某一天方茴做過一個噩夢。

  在夢裡她回到了B中校門口,確切的說就是李賀死的那天,那裡圍著一群人,地上殷紅殷紅的,她本能的想跑,卻又覺得應該回去和他說點什麼。於是她大著膽子撥開人群往裡走,她遠遠地看見唐海冰懷裡抱著個人,他半跪在地上狠狠的瞪向她。方茴急忙搖頭,大聲說我不知道的,你別怪我,我是來看看他,看最後一眼……唐海冰沒有說話,他身邊那個人動了動,遙遙的抬起頭,方茴瞬間呆住了,那個人不是李賀,而是陳尋!流著血的陳尋!

  方茴瘋了一樣的跑過去,她哭喊著陳尋的名字,緊緊抓著他的手,一次次想把他拉起來,拉到自己懷裡,可是對方卻沒有一點反應,死氣沉沉的。這種徒勞無功的拉扯突然讓她產生無比空虛的感覺,好像整個世界只有她在用力。

  難道就不想一起站起來逃跑嗎?她疑惑的抬起頭。

  然而她看見的竟然是冷冰冰的屍體,李賀的屍體,他的手上沾滿了血,而方茴一直緊緊握住的,就是這只無絲毫生氣的手。她猛地甩開它,可是不可避免的,她已經染上了李賀的血。

  唐海冰不知道什麼時候走開了,人們漸漸圍成一個圓圈,方茴覺得有千百個指頭指點著自己,她大聲辯解,但根本沒人聽。在這些冷漠的人中她終於看到了陳尋,但是陳尋一臉厭惡,他撇撇嘴,轉身和唐海冰一起離去……

  "別走!"

  方茴驚醒時淚流滿面,她竟然覺得這個夢無比真實,至少那種無可挽回的錐心之痛是真的,讓她一陣陣心有餘悸。

  第二天上學,方茴因為這個夢很沒精神,喬燃跟她說話,她都回答的恍恍忽忽的。陳尋吃完飯後坐在她後邊的桌子上,方茴一直發呆,連頭都沒回。

  "嘿!想什麼呢!"陳尋拿手裡的棒棒糖敲了她頭一下說。

  方茴猛地一哆嗦,兩個人都嚇了一跳。

  "怎麼了你?"陳尋忙跳下來,走到跟前彎下腰說。

  "沒事。"方茴玩著手裡的塗改液說,"你嚇我一跳!怎麼神出鬼沒的!"

  "什麼呀!我都坐那兒多半天了!吃棒棒糖麼?要桔子的還是草莓的?"陳尋問。

  "桔子。"方茴隨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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