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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


  十四、昨天

  (此文缺)

  十五、城事

  這是最好的時代,這是最壞的時代;這是智慧的年頭,這是愚蠢的年頭;這是信仰的時期,這是懷疑的時期;這是光明的季節,這是黑暗的季節;這是希望之春,這是失望之冬;我們面前什麼都有,我們面前一無所有;我們都在直奔天堂,我們都在直奔相反的方向。

  ——查理斯·狄更斯《雙城記》

  1

  張藝謀為成都拍了城市宣傳片的那年,每次離開成都,都會在雙流機場的入口處無一例外地,被迫從低矮的車窗仰視路邊那塊巨大的廣告招牌,花圖色樣早就不復記憶,唯記得上面寫著:「成都,一座來了就不想離開的城市。」

  那招牌氣勢不凡,一句「一座來了就不想離開的城市」顯然是折中眾多錦囊妙語而來,但我總覺差強人意:它道的不過是一個過客的恭維,卻沒有精妙地說出那股道道地地的成都風味。也罷,這等豐富微妙的風味,千人千面,亦不是一句話能夠概括。

  李白詠,九天開出一成都,萬戶千門入畫圖。草樹雲山如錦繡,秦川得及此間無。

  杜甫歎,錦城絲管日紛紛,半入江風半入雲。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聞。

  劉禹錫記,濯錦江邊兩岸花,春風吹浪正淘沙。女郎剪下鴛鴦錦,將向中流匹晚霞。

  楊雄賦,都門二九,四百餘閭,兩江珥其市,九橋帶其流。

  這些都是幼年時反復咀嚼的詩句。一筆「窗含西嶺千秋雪」,而今品味起來仍覺意猶未盡,妙不可言。這筆墨下的寫意之象,儼然一座昌明隆盛之城,詩禮簪纓之邦。雕欄畫棟,佩玉鳴鑾,人煙阜盛,街市繁華。府河作青縐,錦江作綠絛,連肌膚都是潤的。一夢千年,流到現世的手裡,舊蘊變遷,唯在某條幽苔深深的老巷盡頭,在風輕雨澌的濡濕季候裡,在成都人柔綿如雲的口音裡,辨得舊日依稀殘跡。

  2

  自幼年起不知在成都進進出出多少次,中學時代亦在那裡度過。它於我,只有家鄉的幻影,卻到底不是我的家鄉。我印記它,是因了它給過我的印記。

  人總是不能置身度外地回憶它的家鄉,而回述一旦被記憶所篡改,失卻的是時光的尊嚴。幸而這裡不是我的家鄉,因此我忖度自己不會因對它感情充沛而陷入迷局,混淆滄田之變之間的晝與日。我記認的成都,不會是它冗贅繁瑣的街巷之名,不會是它無可媲美的食藝,不會是茶館裡晝夜不停的談笑,不會是俯拾即是的富人和美女,也不會是那遍街多得叫人發愁的小時尚……這是屬於成都人應該印記的東西,不是我記認的。

  但我也只能告訴你,我記得的不是什麼,卻不能說出我記得了些什麼。

  這天地富足閒逸,生出了一片節奏舒緩的花花現世。它終究是不可印記的。

  3

  我的高中在成都度過。而寫了這些年的字,回頭一看,它也總是無處不在地滲透在我每一篇東西裡面,一些小事反復提及,叫我感歎自己過得蒼白。當年的朋友們,除了少數幾個仍然堅守大陸之外,其他的孩子們全都四散天涯。曲和,區區,小範,小青,小白,火烈鳥,YOYO……這些溫暖的名字,好像若不是放在紙面上,已經叫不出口了。用以描述舊日時光的那些字眼,諸如高三,諸如青春,諸如離別,諸如憂傷喜悅……都是個人感情色彩過於濃重的陳詞濫調。一歲歲長大,那些越年輕的事,越變得經不起重拾。

  正所謂一種無處安放的拿捏不定。

  但至今仍然相信,那時遇到的你們,是一道照進我生命裡的光線。

  因為相遇之前,離別之後,我都未曾見到比你們更加優秀的人。那個時候的我們,都是快馬平劍的傲氣少年,並不因方向模糊而失去前進的激情,也正是在這樣的橫衝直撞中漸漸劈出一條妥當的路來。所以無論是與你們朝夕相處的歲月,還是而後各奔天涯的日子,我都一直在一個安靜的角落裡,為自己能與你們曾是朋友而驕傲。

  回想那些年生,由於學校封閉式管理的緣故,我其實很少出校。高一時的週末,曾經幾次逃出來住在火烈鳥家裡,週五晚上在離校回家的路上繞到人民南路中段的一家音像店去淘X-Japan的碟。夜裡火烈鳥的媽媽總催促我們早點睡覺,於是我們只能暗度陳倉,在狹小房間裡關了燈,盤腿坐在床上一張張聽CD,黑暗中斷斷續續地說話,耳機裡一段段悲傷的歌聲像潮水撲岸一般淹沒言語,我們便就此沉默下去。誰也看不清誰的臉,但知道身邊也並不孤單。偶爾我們還會在週六去會展中心看cosplay,,周日一起去動漫繪畫班。她畫畫,我就帶幾張CD塞著耳機在旁邊安靜地坐一個下午。

  這些場景都像極了岩井俊二的電影裡那些平鋪直敘的鏡頭。

  火烈鳥住在玉林社區,成都很有意思的一個地方。聚集著一些動漫店、電影碟片店,以及白夜、小酒館。前者是一家以電影為主題的酒吧,區區她們就是在那裡找到了傳說中的Lube的CD,翻刻了一張送給我。後者是所謂的成都地下搖滾音樂腹地,曲和在高三時都還不時會去那裡看樂隊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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