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豆腐，不是渣(63)

六十三

　　「楊娟娟？」

　　「飽了，但還想吃。」我老實說。

　　他頭也不抬，「在廚房裡自己去盛。」

　　我「哦」了一聲，屁顛顛地跑去廚房。還沒進去，就聽到錢律道：「少盛點，剛才抱你到灶臺上還蠻重的。」

　　我一僵，定在廚房門口，半晌又拿著空碗跑回來，把碗往桌上一放，「不吃了。」

　　吃完，我說去洗碗，錢律沒有阻止，自己拿了筆記本開始收郵件。

　　我曾經聽他說過，他一天至少有兩百多封郵件要收，所以他已經習慣把當天的郵件當天處理完，因為一旦拖一天不理會，先不論是否耽誤了時間，加一起四百多封郵件就足可以讓他花費半天的時間。

　　洗碗其實不過就兩個碗和一個鍋，我沒花多少時間就搞定。出廚房時，錢律已完全投入到工作中，千篇一律的鐵板臉皺著眉，對著鍵盤快速打著字。

　　我不好意思打擾他，便到他的電視櫃下找片子看，剛才進來時就看到了，現在總算有機會翻翻看。都是原版片，甚至還有法語和德語的，我翻了半天也沒有找到喜劇、愛情或是A片。好吧，我承認鐵板男人配這些生硬的片子很搭，如果有喜劇片之類的才是奇怪，不過也太無聊了吧？

　　好不容易，最後終於翻到一部《泰坦尼克號》，我拿在手裡不由愣了愣。不是正版的，硬塑膠的盒子已經裂了條縫，裡面的封面印成了重影，右下角的小字還印著「VCD」字樣。這是什麼年代的東西，應該有十多年的歷史了吧？我記得高中時來市里的親戚家玩，到城隍廟的某條小巷裡買過盜版的《泰坦尼克號》，回到家時卻發現遺失了。

　　錢律怎麼會收藏這樣劣質的東西，還混在這清一色的正版精裝DVD中？我很好奇，抬頭看看錢律，他還在專心看著郵件。

　　對他是很重要的東西嗎？如果沒有意義，應該早就丟棄了吧？即使喜歡這部片子，也應該買正版精裝的收藏起來才是。難道裡面的片子另有文章？是A片？

　　我一下子興奮起來，打開盒子，裡面是兩張印得重影的VCD，應該不會是A片了。我有些失望，然後看到從裡面掉出一個東西來，撿起一看，是一張車票，五角的。應該與那VCD同歲吧？現在遍尋上海，已經沒有五角錢的公車了。

　　那一定是有故事的，我的直覺告訴我。十幾年前，算起來是錢律大學時，會不會是一場刻骨銘心的愛情呢？我突發奇想，忽然覺得那VCD沒那麼劣質了。把車票放回去，又小心合攏盒子，再放回那疊原版精裝的DVD中。我又抬頭去看錢律，他已經不看郵件，而是看著我。呃，我有種偷窺了別人隱私的感覺。

　　「以前見過這樣的VCD？」錢律看著我問道。

　　「當然，我以前也買過。」我沖他傻笑，又回頭看了眼那張破舊的VCD，心中遲疑了一下，終於忍不住問道，「那是女孩子送給你的嗎？」

　　錢律竟然點頭，站起來走到我跟前，「其實稱不上送，是我撿的。」

　　「撿的？」

　　錢律在我身旁的地板上坐下來，「她掉了，我撿到了。」說著拿起那張VCD。

　　我疑惑，「你不還她？」

　　錢律道：「我不認識她，她也沒留下地址，沒法還。」

　　「這樣啊？」我看著VCD封面上的傑克和羅斯，「這麼舊了，你怎麼不扔掉？」既然沒法還了，這麼久，掉片子的女孩兒也應該早忘記了。

　　錢律卻定定地看著我，臉上似笑非笑，「說到底，我還欠她五角錢車費，欠人錢財我總要記得的。」他打開盒子，拿出那張五角的車票，「當時我剛到上海讀書，一下火車錢包就被偷了。」

　　「又是被偷？」上次也是這樣，我忍不住道。

　　錢律受不了我忽然的大叫，微微地皺眉，將我扯近他，才道：「後來就遇到了她，看上去不過是個高中生，邊吃冰棍邊問我是不是沒錢，因為我那時已經在火車站轉了半天了。」

　　「結果呢？」

　　「結果她說我整個人呆呆的，一看就是個會被騙的人。說我去的學校正好和她親戚家一個方向，她帶我一起走，也不管我同不同意。而且她的力氣很大，直接就把我的行李拎上了公共汽車。」

　　我張大嘴，覺得那女孩兒真是神奇。不過想想，我以前也是這副樣子，還經常幫著方非打欺負他的男生（因為以大欺小，往往把人家小男生一拎再一扔就了事）。

　　「她把我送到了學校，我問她地址，說以後還錢給她，結果她看了我就讀的那所大學的門牌，很豪爽地說『你等我兩年，兩年後我來向你收錢』，然後就走了，卻掉了這張VCD。」

　　我忽然覺得這樣的情景很熟悉，若有所思道：「她一定是想兩年後，她也會來這所名牌大學上學。」

　　錢律笑了笑，伸手撥了撥我的劉海兒，道：「也許就是這樣。」

　　「那你有沒有再見到她？」

　　「見到了。」

　　「兩年後，你們學校？」

　　「沒錯，兩年後，我們學校。」

　　「這麼說她考上JT大學了？」我覺得更加神奇。

　　錢律搖頭，「沒有，她只是來看我們學校的校園演唱會，我記得是張學友的。」

　　我怔了怔，忽然無言，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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