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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八


  「我保證是一小杯紅酒。」他掀起長睫,樣子很是調皮,「我看見你留在抽屜 裡的紙條了,如果我再抽煙的話,你就去酗酒,你那也算威脅嗎? 」

  苗桐的臉一下子紅了,把手裡的毛巾砸在他囂張的臉上。

  過了一會兒,他說:「這真的是我這輩子聽到的最可伯的威脅了。我不敢了。」

  這大概也是苗桐這輩子聽過的最甜蜜的情話了。

  她撓了撓頭,轉身出去了。

  深夜十一點半,對於這個度假村來說正是熱鬧的時候,每週都有溫泉派對,放溫情傷感的藍調或者華爾滋,陌生的男女一個眼神就可以如同情人般親密地抱在一起跳舞。這座並不算華麗的木屋離那些喧囂繁華並不遠,他們卻什麼都聽不見,木地板是溫熱的,壁爐也燃起來了,有紅酒,賢慧的女主人從煮蛋器裡拿出雞蛋放在 腦門上一磕,「啪」,銅頭鐵臂面不改色。

  即使再獨立成熟,她總是不經意間露出令人憐惜的稚氣,他問:「紅酒配雞 蛋,真不配,這是哪國的吃法? 」

  「是不配,就像我跟你。」

  「是我配不上你。」

  苗桐轉移了話題:「人餓的時候吃糠咽菜都美味無比,什麼配不配的。」

  他笑著贊同了,波光瀲灩的酒汁蕩漾在透明的玻璃裡,好似情人美豔的嘴唇。雞蛋則是情人光潔的皮膚。凡事與美人並存,便是講究。

  苗桐突然停下手看向他的後背,沒有翅膀,更不是黑色的,不過她那天的確看 見了另一個他。如今的他的純良乾淨,即使帶著淡淡的血腥味也有種殘酷的美感。 她心中無比平靜安然,突然明白了,為什麼知道了某些事後她還能坐在這裡,她篤定了,即使沒有了愛情,她依舊能坐在這裡。

  「真好。」白惜言斂著眼淡淡地笑了,「我真怕你再也不回來了。」

  「為什麼? 」

  「為什麼?你問我為什麼? 」他指著腳下厚厚的地毯,「我拆穿了真相露出 了真面目,你不願意可是我們還是做愛了。哦,說不定用強姦來形容更貼切。」

  苗桐一下子噴笑出來:「是啊,說不定我是得了斯德哥爾摩綜合症了。」她還有心情開玩笑,指著他的臉,「就你這個樣子說你強姦也沒人信啊。」說完看著白惜言還是那副不輕鬆的樣子,突然覺得自己開玩笑並不是個好的方式,只好收斂 些笑意,「我以為你明白的,我並沒有恨你,一丁點兒都沒有。」

  「不過還是會覺得噁心吧? 」

  這次她沒有否認,又往杯子里加了些酒:「更多的是恐懼吧,你給我的這張臉 孔真的太美麗了,說起來很有趣,我那天在你的背後看見了翅膀。」

  「翅膀? 」他挑眉。

  「嗯,黑色的大翅膀,像路西法墮天。」

  「然後? 」

  「然後你看起來就不一樣了,你的一切我都看清楚了。」苗桐的臉被爐火映 得紅彤彤的,「我有什麼理由指責你?即使源頭的一切都是因為你,誰都可以指責 你,唯獨我不行。什麼是真相?你把我養大,這就是真相。」

  白惜言腿上的亞麻色羊絨毯子從腿上滑了下去,他仍舊一動不動地坐著,眼睛 望著窗戶,貌似在走神,其實每個字他都聽得很認真。

  「你不必為我開脫,如果恨我可以讓你好受些,我並不介意。應該有不少人詛 咒過我死後下地獄的。我倒是不想去天堂,那裡太擠了。」提到死亡的話題,白惜言還是很謹慎,語氣又輕快起來,「不過那都是以後的事,我這個人啊,還是很貪生怕死的。」

  「神告訴人類,地獄是個修羅場,只有烈火,黑暗和痛苦,說不定是因為神不 想其他人到地獄裡來,因為那裡才是真正的樂土。」苗桐認真地說,「比起天堂我倒是更想去地獄看看的。」

  「你總是有辦法四兩撥千斤地撫平別人心上的褶皺。明知道是安慰,我還是厚 臉皮的有些釋懷了。」白惜言無可奈何地揉著鼻根,自嘲道,「糟糕,我這麼個奸商竟然說話這麼文藝腔。」

  苗桐揺了搖頭:「我沒有在安慰你,我只是把真實想法說出來,你跟我說過 的不要把事情都放在心裡。可是你不夠坦然。那天你表現出的強勢陰狠和無恥刻 薄,與其說是『讓我看清你的真面目』,倒不如說是自殘。我與你相處這麼多曰曰夜夜,你那點所謂的能嚇跑我的真面目真的算不上什麼。」她面容越來越嚴肅,語氣也透著一股子涼意,「你瞞不過我的,你說出的那些話我相信你都有想過,很多人大概想過比你這還要壞一千倍一萬倍的事,就像我小時候也想過把那個以關心的名義留我放學後去辦公室企圖猥褻的班主任殺掉,真的,當時我還去五金店買了把 水果刀放在書包裡,但是最後我什麼都沒幹。只要沒實施就什麼都不是,腦子裡即使屠殺了整座城市的人也不會被送進監獄,所以你說的那些,都不是真的。」她聲音柔軟得連自己都不可置信,「你疼愛我,你只想我過得幸福,這才是真的。」

  白惜言震了震,黑色的眼睛裡怔怔地盯著她:「你竟遭遇過那種事?多大」 ,他想罵禽獸,心潮澎褲著,卻最終什麼都沒說出來。

  「十四歲。」苗桐想起那道貌岸然的令人作嘔的嘴臉,忍不住冷笑,「不過他 也沒占到什麼便宜,我用墨水瓶砸破了他的腦袋。不過他也不敢怎麼樣,頂多找茬讓我坐冷板凳而已。」

  他不說話了,他不是沒看過失去庇護的孩子受欺負的故事,童話裡報紙屢見不鮮,他沒有立場去說什麼,滿心懊悔,喃喃道:「都怪我都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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