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說好不哭泣(44)

四十四

　　"老陳，聽說老梁又給他兒子安排相親了？這次說是找了個比上次更好的，復旦高材生，已經保了研，模樣身材和家世樣樣都沒話說。"陳齊的母親說完，有意無意地瞟了程雨飛一眼。

　　程雨飛聽了，確實感覺有點不快，但是這不快並不是因為陳齊母親的話含沙射影，而是懷疑她口中的"老梁"是否跟梁離有關係？她知道陳齊和梁離兩家是世交，這種可能性十分高。

　　程雨飛目光尖銳地盯住陳齊，誰知陳齊特意地避開她的目光，只顧低頭吃飯。程雨飛知道從他那裡問不出個所以然，於是乾脆直奔矛頭，"阿姨，你說的老梁是梁離的父親嗎？"

　　"啊，是啊，他給他兒子找的對相個個都是要學歷有學歷，要相貌有相貌的，家裡也都十分有背景，至少都是跟老梁家一樣的，反正不會比他們家差。"陳齊的母親還以為程雨飛理解了自己的話外之音，於是乘勝追擊，希望程雨飛知難而退。

　　"你早就知道的吧，為什麼不告訴我？梁離一邊把周落吊著，一邊還在家裡大張旗鼓地相親，這他媽算怎麼回事？"程雨飛得到陳齊母親的確認後，咬牙切齒地追問陳齊，已經大腦充血的她，完全不顧形象地罵起了粗口。

　　陳齊的父母被程雨飛突然的暴躁驚得一臉錯愕。

　　陳齊只得小聲跟程雨飛賠不是，告訴她不是她想的那麼回事。

　　"不是這麼回事是他媽怎麼回事？陳齊，你就瞞著我吧，你還打算等梁離跟別的女人結婚了，然後請我去喝喜酒的，是吧？周落多好的一個姑娘，就這麼被你們瞞著，騙著，女人的青春不要錢嗎？老娘告訴你，那是無價的，你們花多少錢都買不來的！可是就被你們這些人折騰著，折騰著……"程雨飛已經氣得胡言亂語，完全不考慮還有陳齊的父母在場，就只知道從頭到腳地使勁數落陳齊，仿佛自己是周落，旁邊那個低聲下氣的男人是梁離。

　　如果說陳齊的父母一直沒有跟程雨飛撕破臉，一方面是因為疼惜自己的兒子，那另一方面便是因為程雨飛一直以來都努力維持著一個淑女的形象，倒也讓他們無可挑剔。可是今天，兩樣都被程雨飛一手摧毀了。

　　這個平時看似溫柔的姑娘，居然滿嘴跑粗話地在飯桌上大罵自己的寶貝兒子，這讓陳齊的父母終於忍無可忍，所有的怨氣都一起爆發。

　　"你這個女孩子講話怎麼這麼粗魯啊？真是一點教養都沒有！"陳齊的父親把碗筷重重地放在了桌上，表情異常嚴肅。

　　"所以說條件不好的家庭教育出來的小孩就是沒素質，看上去文文靜靜的，原來都是裝出來的。再說我們家陳齊哪裡惹到你了？就被你這樣數落？從他出生起，我就從來沒有大聲說過他一句。我把兒子養這麼大，倒是被你罵了，你算什麼啊？一個大學生，連學位證都沒有，我看你是一開始就打算到我們家來騙吃騙喝的！"陳齊的母親對陳齊的疼愛遠近聞名，如今兒子被一個小女人欺負了，她哪裡肯善罷甘休，於是一直以來在她內心所聚集的不快和不滿，終於在這一刻被程雨飛點燃，瞬間爆發。

　　"夠了夠了，都別說了，我的事不用你們管！"陳齊說完，起身便拉著程雨飛的胳膊往屋外走。他知道此刻他對程雨飛解釋什麼都沒有用，何況還有父母在那裡火上澆油。

　　程雨飛使勁地甩開了陳齊的手，冷笑著對著三人說道："急什麼？我的行李還沒收拾呢，給我兩個小時，我馬上從你們眼前消失。"

　　程雨飛在房中有條不紊地收拾著一切細軟，心裡並不怎麼難過，更多的是釋然。

　　陳齊從屋內關上房門，在程雨飛旁邊急得手足無措，"雨飛，你別這麼衝動行不行？我爸媽那是一時的氣話，你別當真啊！再說你這大包小包的準備去哪裡？你在這裡又沒有別的熟人。"

　　程雨飛只是自顧自地收拾東西，頭也不抬"你就是認定了我在這裡不認識別人，所以我一定死都會死在你們家是吧？告訴你，陳齊，這些窩囊氣我算是受夠了，你心裡也清楚你爸媽說的那些話到底是一時氣話，還是肺腑之言。我出去住旅館也好，睡馬路也好，至少我是自由的，我不用再去討好別人。對不起，陳齊，我真的做不了你眼中的賢妻良母。"

　　陳齊這時乾脆一個箭步沖上去緊緊抱住程雨飛，略帶哽咽地說道："雨飛，別走好嗎？算我求求你，我真的離不開你。我爸媽那邊我會去搞定的，你相信我好嗎？還有梁離相親的事情，你不想知道真相嗎？至少你先留下來，等過兩天我去找好房子，然後跟你一起搬出去，你看怎麼樣？"

　　程雨飛被陳齊抱得不能動彈，她歎了一口氣，看著這個為了她已經不顧形象、放低自尊的男子，聽著他聲淚俱下的委曲求全，突然想起了自己搬出趙磊家時趙磊跪在地上求她的情景，繼而又想起了自己當初發現周啟恒的不忠後，而對他極愛又極恨的哭訴。感情真的可以讓一個人變得卑微，誰先愛了誰便輸了，少愛的那方不會疼痛，就算會有不舍，也僅是因為留戀你曾經對他的好而已。

　　程雨飛轉身和陳齊抱在一起，就像擁抱一個受傷的孩子。不管是真愛也好，母性也好，對於陳齊，她始終不能像對趙磊那般決絕。陳齊對她真的很好，會包容，會體貼，如果不是因為他的父母，程雨飛還是十分貪戀陳齊對她那無可挑剔的溫情。

　　程雨飛用手輕輕拍拍陳齊的背，正想開口說什麼，突然她的手機響了起來，掏出一看，是父親的手機號碼。她蹙起眉頭，按理說這個時間父親不會給自己打電話的，而且就算有事，父親也應該會回家用座機打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呢？

　　陳齊放開程雨飛，趁她接電話的間隙，想把她剛收拾好的東西全都掏出來，放回原位。

　　程雨飛很快就接完了電話，她合上手機，一把推開正在清理自己東西的陳齊，直推得他一個趔趄，差點摔倒。但是程雨飛看也不看，只管麻利地挑出幾件換洗的衣服和一些生活用品，塞進一個旅行背包中。

　　陳齊本以為已經說服了程雨飛，一看她這架勢頓時傻了眼，說道："雨飛，你幹嗎啊？不走了行嗎，你就聽我一次。"說著，他便去拉程雨飛的胳膊。

　　程雨飛被陳齊拽著轉身，剛才原本一直埋著的頭抬了起來。陳齊愕然，才這麼一會功夫，程雨飛的臉上竟佈滿了淚痕，還有很多止不住的淚水使勁往外冒。

　　"雨飛，怎麼了？你別嚇我。"陳齊手忙腳亂地去擦程雨飛臉上的淚水。

　　程雨飛抓住陳齊的手，透過水霧看著他，說道："陳齊，我媽病危了，我要馬上回去。要是你真的愛我，你就幫我把剩下的這些東西打包好，先放在你這兒一陣，等我以後再回來拿。"

　　陳齊聽罷，拉起程雨飛就往房外走，邊走邊說："你這個傻丫頭，跟我說這種話。走，我跟你一起回去看你媽媽。"

　　程雨飛使勁掙脫，說道："不，陳齊，今天跟你爸媽鬧成這樣，怎麼還能讓你跟我一起走？我不希望你因為我跟你爸媽決裂！我深深知道家庭的重要性，要是你因為一個女人傷害了你的父母，我會看不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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