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說好不哭泣(35)

三十五

　　"我是認真的，雨飛，出去之後我才瞭解到你當初對我是多麼的好。雖然在國內我家算有錢的，但是出去之後才發現我在那裡只算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以前在學校，我覺得自己有錢又長得帥，不管什麼樣的女人，只要我出馬就一定可以搞到手。我那時很喜歡征服，可是到了國外，我沒有親人朋友，也不能像在國內一般揮霍，雖然也有過一兩個情人，卻越來越覺得空虛。我常常想起當年跟你一起的日子，覺得那個時候才是真正的快樂。雨飛，你回到我身邊吧，跟我一起去北京，我已經簽了那裡的工作，你去了之後可以慢慢找工作，我養著你！"周啟恒這段表白說得發自肺腑，極為動情，直說得程雨飛眼中泛起點點淚花。

　　程雨飛趕忙將目光投向玻璃牆外面熙攘的人群，深吸了幾口氣，將淚水給逼了回去。等情緒稍稍穩定，她又轉頭看著周啟恒，冷靜地說道："我拒絕。"

　　"為什麼？雨飛，你就不能再給我一個機會嗎？我知道你還愛我，對不對？我知道你還愛著我！"周啟恒有些激動，聲音大得讓周圍的人側目。

　　"是的，我還愛你，所以我不能跟你走。"程雨飛毫不猶豫地對周啟恒袒露著自己的內心，"你在國外產生的空虛不能成為你讓我回頭的理由，你對我的想念不過是你在極度空虛之下抓到的精神寄託。等你回國了，這種空虛感消失了，你敢說你還會永遠只愛我一個？沒錯，我是喜歡錢，我也喜歡被人養著，可是我不喜歡被人傷害。我已經被你傷了一次，我不想接受第二次失敗。自從跟你分手，我就不再相信至死不渝的愛情，我可以跟別的有錢男人在一起，快樂的時候可以一起快樂，覺得不合了便分開，這樣也不會覺得痛，因為根本沒有很深的愛，你說這不是很好麼？"

　　程雨飛的一番話把周啟恒說得目瞪口呆，"雨飛……你真的變了。"

　　"呵呵，我一開始就告訴了你，我不再是以前的程雨飛。夢完了，該醒了。"程雨飛留給周啟恒的是一個純真的微笑，一如剛進大學不諳世事那般懵懂的美好。

　　剛走出麥當勞的大門，程雨飛的淚水便如決堤般沖出眼眶，洗刷著她那姣好的面龐。她也不擦，為的只是不讓肯定還在二樓坐著看她的周啟恒發現異樣。

　　她就是那麼走著，淚水已經將視線模糊，可她就是這麼走著，毫不猶豫。路上的行人都紛紛回頭，看著這個眼眶周圍沾滿了被眼淚融解的黑色睫毛膏卻也不管不顧的姑娘。

　　啟恒，你記得嗎？這套淑女坊的衣裙，是你當初買給我的。你說我穿上它，就像一個仙女，就像你那個夢中的新娘。

　　該來的始終要來。

　　生物系的畢業餐是在Ｊ大旁邊一家三星級的酒店裡舉行的。

　　等到都吃得差不多了，大家便一個個起身去敬系主任、敬老師、敬你看得順眼或者不順眼的同學。畢竟大學四年，大家同學一場，有誤會有過節也都在這一餐用一杯酒化解掉了。

　　桑娜敬完老師之後，兩片紅雲已經爬上了小臉，酒壯慫人膽，她又倒上一杯金龍泉，徑直朝伍林走去。

　　伍林剛被幾個要好的兄弟狂灌了一番，此時也喝得有點上頭，正端起杯子要跟其中一個兄弟拼酒，卻發現那幾個兄弟都壞笑著散開了。他扭頭一瞥，才看到已經站在自己身邊的桑娜。

　　大學四年，桑娜對伍林的感情，自是哪個明眼人都能夠分辨的。

　　"伍林，來，我敬你一杯。"桑娜笑意盈盈，坐到伍林旁邊，舉起酒杯。

　　伍林卻放下了手中的酒，笑著問桑娜："好啊，不過，你先說說你敬我什麼呢？"

　　桑娜垂下眼簾，抿著嘴思索了一會，繼而說道:"敬你，是因為你是我大學四年裡一直喜歡的人。我要敬的是我自己堅持到如今的愛情，剛好，你又是這份愛情的寄託。怎麼樣，這個理由可以麼？"

　　雖然早就習慣了桑娜的坦白直接，伍林的心此時還是難以自已地顫抖。他笑了一下，舉起自己的那杯酒，不等桑娜反應，就主動將杯撞了上去，隨即仰頭將一整杯酒倒下肚去。

　　桑娜呆住，看著伍林把酒喝完，然後才想起要喝自己的酒。她慢慢將啤酒咽下肚，誰知剛喝了一點，卻被伍林奪了杯子。

　　伍林將桑娜剩下的酒一飲而盡，看得桑娜目瞪口呆，"你……"

　　還沒等桑娜把話說完，伍林便左手擦去嘴邊流下的啤酒，右手抓住桑娜的一隻手腕，大步朝酒店外面走去。

　　酒店裡正觥籌交錯，大家表白的忙著表白，冰釋前嫌的忙著冰釋前嫌，沒人注意到有兩個人已經悄然離席。桑娜被伍林拉著，心中越是詫異就越是覺得興奮不已。她雖然嘴上問著伍林想幹什麼，叫他別激動，心裡卻喊著，伍林快點，快帶我離開這裡。

　　兩人沿著學校外的那條馬路，一路狂奔，晚風吹得桑娜越來越清醒，也越來越興奮。這是屬於她跟伍林的夜晚，她祈禱這條路變得沒有盡頭。

　　終於，伍林停下來，他鬆開桑娜的手腕，雙手撐住彎曲的膝蓋，俯下身大口地喘氣。突然，他哭了起來，越哭越大聲，那悲傷逐漸在無盡的夜色之中蔓延開來。

　　桑娜不知發生了什麼，也不知如何安慰，只能走上前，一手輕拍伍林的脊背。

　　伍林觸電般直起身，又閃電般將桑娜擁入懷中，緊緊抱住。他的雙臂長而有力，直箍得桑娜有點喘不過氣。

　　"水晶結婚了，她跟那個廚子結婚了。"伍林終於泣不成聲地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桑娜由開始的驚喜變為失望，繼而又回歸平靜。她歎了口氣，還是用手輕輕拍了拍伍林的背，最後將手停在伍林的背上，但是雙手似乎沒有重量，只是看上去有一個擁抱的姿勢。

　　水晶、伍林和桑娜，每個人帶著自己的一段弧，以這樣的順序在一條筆直的路上奔跑，尋找幸福。現在水晶已經跟她愛的男人合成了一個圓，而伍林卻依舊想從這個圓上找到一個缺口。他怎麼就不願意回頭看看呢？只要他能嘗試回頭，桑娜就有信心可以跟他也組成一個完美的圓。也許就是世間有這許多的執著，才會有那麼多段飄零的弧，無所歸依。

　　"那你想怎麼樣呢？守著她一輩子？看著她生兒育女，直到老去？"

　　"我不知道，反正我留級了，還可以在學校多呆一年。我要看著她，不准那個男人欺負她。要是她不幸福，我會立刻把她奪回來。"

　　"是麼？水晶還真幸福……"

　　"桑娜，你……你也要幸福，你很優秀，你會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你會找到比我強很多很多倍的人……"

　　"夠了，不要再踐踏我的自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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