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說好不哭泣(36)

三十六

　　他們以戀人的方式互相擁著進行這些談話，但是桑娜清楚地知道，這只是伍林將她看作唯一一個知道這件事情的朋友，而做出的一個發洩悲憤的動作，這個擁抱的意義也絕對不會超過同性之間的那種友誼半分。

　　桑娜只覺得有什麼東西正在自己心中慢慢死去，一顆無聲的淚在夜晚的空氣中劃出一道美麗的弧線，卻不怎麼悲傷，只是發覺的時候，它已經停留在了臉上。

　　這個屬於桑娜和伍林的夜晚，與風月無關。

　　第十三章我們說好不哭泣

　　畢業，就如一個重磅炸彈，炸開在大四的開頭，那彌散的離別的硝煙充斥著整個大四學年。悲傷的味道無處不在，混合著空氣，被吸入每個人的體內，讓你舉手投足之間都容易產生懷念的情愫。

　　Ｊ大足球場的草坪上，夜夜有一堆一堆的男男女女圍坐彈唱，他們中一個人抱著吉他起調，其他人再一起含淚合唱。從周華健的《朋友》到吳奇隆的《一路順風》，從溫情無限的《相親相愛》到意氣風發的《真心英雄》，一首接著一首，直到每個人都唱得聲音嘶啞。

　　學校的道路兩旁開始出現很多賣雜貨的人，都是大四的學生將自己不方便帶走的東西賣給低年級的學弟學妹。品種相當齊全，有考研書籍，有報刊雜誌，有鞋架書櫃，還有電扇、ＣＤ，可謂應有盡有。假如你跟攤主談得投機，買一送一都是常有之事。

　　而畢業聚餐自然只是每個系每個班形式上的聚會，頂多算是隔靴撓癢，要想跟玩得好的同學朋友好好聚一聚，喝到盡興，Ｊ大的學子們都喜歡去"墮落一條街"上的燒烤小攤。

　　烤茄子，烤玉米，烤年糕，烤雞腿……"墮落一條街"上的燒烤攤，只要是你能想到的可以烤的東西，在那裡都可以找到。越是臨近畢業，每天晚上在每個燒烤攤上喝到爛醉發酒瘋、又哭又鬧的人便與日俱增。

　　５０２的姑娘們白天去了沙市的女人街，淘到四條據說是尼泊爾風情的棉布裙子。細細的肩帶，能露出好看的鎖骨，胸前是一圈手工縫製的葉子花朵，還鑲嵌著大大的亮片。裙擺很大，剛到膝蓋，並不會遮住小腿美好的曲線。

　　她們將這裙子當作５０２的寢室服，每人一條，款式相同，但是顏色各異。周落的是白色，桑娜的是綠色，程雨飛的是紅色，李紅玉的是紫色。她們將原先穿的衣服塞進袋子，全部換上了新裙子，然後一起大搖大擺地繼續逛街，招搖過市。

　　晚上，四人提著大包小包，乘著公車返回學校，然後頂著路人驚羨的目光，找了一家熟悉的燒烤攤坐下。

　　"哎呀呀，累死姐姐我了。"程雨飛看到凳子像看到親人一樣，趕忙跑過去坐下。

　　"誰叫你穿高跟鞋的？活該！"周落也走過來坐下，她其實也累得不行，所幸她喜歡穿平底鞋，還不至於太受罪。

　　"出門逛街也要注意形象不是？我可不是休閒版的美女，我是性感版的，嘿嘿！"程雨飛邊說，邊脫下鞋，不顧形象地揉著自己的腳，齜牙咧嘴。

　　周落不去理她，轉頭問桑娜："紅玉呢？怎麼沒見人？"

　　桑娜酷酷地朝燒烤攤一指，只見李紅玉正張牙舞爪地跟燒烤老闆說著自己要吃什麼，那勁頭仿佛已經餓了三天三夜才從牢裡放出來一般。

　　"請大家不要說我認識她，謝謝合作。"程雨飛邊揉腳邊表情木然地看著李紅玉忙碌的背影說道，逗得周落和桑娜哈哈大笑。

　　"笑啥呢？我都點好了，幫你們都一起點了。落落要香菇和雞翅，小桑要韭菜和茄子，妃子要土豆片和脆骨，剩下的都是我的啊，不許跟我搶。"李紅玉已經點好了燒烤，走回三人所在桌邊歸位。

　　"不跟你搶，不跟你搶，不跟你搶才怪！不過每次你點就最放心了，我們喜歡吃什麼，你都記得清清楚楚。"周落歡喜地勾住紅玉的胳膊。

　　李紅玉正準備得意地炫耀幾句，程雨飛卻插嘴道："你們兩個別那麼親熱行不？大熱天的，我看著都熱。來來，整幾瓶啤酒喝喝，不醉不歸，哈哈……老闆，來四瓶金龍泉，要冰的！"不等另外三人反應，程雨飛就已經叫來了啤酒。

　　周落面露難色，"妃子……"

　　程雨飛用一次性筷子撬開一瓶金龍泉，拿起周落的杯子就往裡面倒，"落落，你今天別跟我說你不能喝，你放心，你喝多了姐姐背你回去，行不？"

　　周落苦笑無語，程雨飛又給另外兩人和自己的杯中也倒上了酒。

　　"來，姑娘們，咱們先碰一杯，你們都隨意，我幹了。"程雨飛頗有大姐風範，說著就準備仰頭倒酒下肚。

　　"哎，等等啊，妃子，你這酒喝的什麼意思？總要說兩句話。"周落攔住程雨飛拿杯子的手。

　　程雨飛笑笑，陷入思索，其實她喝酒有時就是為了喝酒，只是想喝，也沒特別的理由，就算真有理由，也不願去想，想著等喝完了也許就忘記了。

　　"就為了５０２吧。"桑娜代替程雨飛回答，並舉起酒杯，伸到大家面前。

　　"這個簡單，我喜歡，呵呵，來來，為了５０２。"程雨飛再度將酒杯舉起，笑意盎然。

　　周落和李紅玉也一起將杯子送上，四隻杯子在空中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杯中的啤酒隨著撞擊跳躍而出，濺到幾人手上，帶來幾點夏夜的清涼。

　　這夜的"墮落一條街"一如周落她們入學時一樣的熱鬧喧囂，只是光顧這街上的人們，已經換了一批又一批。但是不管是誰，都會自覺而堅定地維護著街上"墮落"的秩序，拒絕談論學習，拒絕談論情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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