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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五


  他們看向觀眾席,那裡已坐了幾個老人。其中兩個,我是認識的,就是當初告訴我關於聖影事情的兩位公園的工作人員,也是聖影永遠的Fans.

  何其然推著常久上了舞臺,然後下臺和我坐在一起。也許是知道我不想說話,所以他很體貼地保持沉默。我不知道他是否明白我和常久剛才所說的話,是否知道關於聖影的一切事情,但他一直都只是安靜地看著我們,什麼也不問。

  演出就要開始了,觀眾席上只有二十七個人。我認真地數,然後發現除了白髮蒼蒼的老人外,席間還有幾個年輕人。是與何其然一樣,代替自己的祖父或祖母來看這個演出的吧。

  這場演出,什麼都沒準備,連個麥克或音響都沒有。只有夏瑜的吉他和常久的嗓子,當然還有,他們腳下的舞臺。

  但這已足夠,就算觀眾不多,也是足夠的。

  聖影的那個約定,還有人記得。雖然人很少、很少,此時的聖影公園也是萬分冷清,但一個五十年的約定,還是持續到了現在。

  然後,常久隨著夏瑜的伴奏開始歌唱,聲音與年輕時的高亢已相差甚遠,但低沉沙啞磁性依舊。唱的投入而忘情,仿佛一切都回到了過去,什麼都沒變,什麼都還在,他們還年輕。

  "你們能來,我們真的很高興。FOREVERSY,還記得嗎?就讓我們一直唱下去吧……"常久結束兩首曲子後說道,台下二十多個人於是爆發出上百人似的激烈掌聲,我看見十幾張老淚縱橫的臉,笑著,緬懷著……

  多少首歌曲過去,我低頭打開張遲陌的信,確定自己已有勇氣將它看完。卻沒料到,上面只有寥寥數言——

  我從沒怪過你騙我,我知道你是想讓我快樂。

  但我不知道五十年後你會不會出現,我已等不到那個時候。

  對不起,我要先走了。再也見不到你。

  就這樣吧,林灩,我愛你。

  ……就是這樣,連遺言都如他說話一樣的簡潔。

  我看著臺上歌唱的聖影,台下已完全融入、跟著他們歌唱的歌迷,聽著悠揚的歌聲,夏瑜伴奏的吉他聲,還有插入的幾聲歡呼、尖叫和掌聲,忽然不知道自己身處何處。

  是我眼花了吧。我茫然地看著臺上,那裡忽然多了三個身影,一個有著天使般笑顏的男孩,舞動著身軀彈琴;一個氣質高貴的男子,神情投入地敲著鼓,時不時與夏瑜相視一笑。還有一個金黃髮色,一身黑衣的男子,演奏時他總喜歡低著頭,然後一抬頭,露出蒼白俊俏的臉,和一雙冰藍清澈的眼眸……

  我再次淚流滿面。

  忽然,夏瑜的喊聲響起:"常久?常久!!"我看見常久從輪椅上倒地,臉上還有笑……場內全亂了,十幾分鐘後救護車來到。

  聖影最終沒有唱到最後,但這在歌迷心中已是最為圓滿的結束。

  我想起張遲陌的那句"那就夠了",抬頭看著天,就如常久方才一樣的表情,目光溫柔,嘴角含笑。

  2054年2月13日晚,常久死於心臟衰竭,享年76歲。後葬于蘇舞墓旁。

  番外——張遲陌之紀念篇

  他出現在一個黑暗的夜。

  冰藍的眼,金黃的發,東方人的輪廓,臉色在月光下更顯蒼白。一種難以言喻的飄忽,一種淡然又徹骨的冷漠。

  我的手上還沾著粘稠的液體,滑膩的感覺一直蔓延到骨子裡。酒吧的旁邊狹窄的巷子,飄蕩著一首不知名的歌,樂隊主唱的聲音高亢而撕裂,有催人淚下的力量。

  但我的雙眼乾涸。看著忽然出現的他。

  我的白裙裂開,衣不遮體,上面一片片的殷紅猶如怒放的玫瑰,一朵一朵,越開越大,越開越美。我的手中握著冰冷的刀,冰冷而鋒利,刺入人的身體裡會發出細微的"嘶"聲,令人震顫,令人瘋狂。

  我仰著頭,後頸酸了,全身隱隱發抖。還是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他離我不遠,卻也不近,一身黑衣在黑暗中卻依然醒目,清俊的五官可以用乾淨來形容。卻是奇怪地看不清他的表情,或者說,他面無表情。

  今夜的月亮很圓很亮。

  來嘛來嘛,讓爸爸好好來疼你……

  你逃不掉的,嘿嘿……

  媽!他……

  怎麼了?他是你爸,不會害你的,快回屋去……

  你還不回去?那別怪我不客氣……

  死丫頭,居然想跑,虧我養你那麼多年,明天就把你賣到夜總會去,老娘我也該歇歇了……

  我沒有死,心裡有個聲音響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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