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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四


  他是在三十歲那年自殺的,與NIRVANA樂隊的主唱KURT死法相同,飲彈。據說,死時已面目全非。我不知道那麼脆弱的他,怎麼會有如此的勇氣選擇這種離開的方法,那樣決絕,那樣乾脆,那樣殘酷。

  那時離聖影解散已有三年,沒有人知道他真正的死因,卻多少猜得出。像失去翅膀的鳥被囚禁在不屬於他的地方,孤寂冰冷的牢籠,連心跳都感覺不到。做著自己深惡痛絕的事情,看盡世間最殘忍低劣的行徑,血腥、背叛、欺騙……一切的一切,讓他本就沒有希望的心,一寸寸被絕望吞噬。

  他想起從前的時光,輕鬆愉快,為了夢想拼搏。那時充滿著陽光和溫暖的日子,與現在相比有如天堂。那裡,還有一個他愛著也愛著他的女孩,可是她走了,什麼都沒留下。然後,他就墮入地獄,僅僅三年卻如三千年長。

  他寄給常久一封信,他知道常久會等到那個時候,他說,如果林灩出現,就把這封信交給她,我已無法再見她。他沒有告訴常久,再也見不到蘇舞,因為他希望,常久好好地活下去,代替他,實現聖影的約定。

  他和常久,即使都有著孤獨的靈魂,卻終究是不一樣的。

  "為什麼……"喃喃自語著,我顫抖地接過信,遲遲沒有打開,"那麼殘忍,你對我太過殘忍……"

  "那你離開他,難道就不殘忍了嗎?"常久尖銳地話語狠狠刺中我,"演唱會結束後,他居然哭了。那是我第一次見他落淚,那也許也是他生命中惟一一次落淚。"

  眼前仿佛閃過張遲陌冰藍的眼,那樣的眼睛,竟會流出淚來……我的眼淚,於是不受控制地湧出,一滴一滴,無法停止。淚劃過臉頰,一片冰冷,寒風吹過,便成刺骨。那時的他,也是這樣的感覺嗎?

  "我是不得已的,我並不想離開他……"

  "他難道就沒有苦衷嗎?他不是神,沒有那麼堅強,他從頭到尾就不是一個堅強的人。原來,他是靠音樂活著,你出現了,他便有了最快樂的時光。但後來,你和音樂他都失去了,他還怎麼生存下去?"常久激動起來,"五十年,多麼漫長,我因為還有夢想,所以走了過來,但他……"

  不用多說,我已明白。

  世間有太多的不得已與無奈,並不是誰對誰的殘忍。但即使這樣,我還是好想呼喊,你為什麼不為了我活下去?為什麼?

  但我也知道,我沒有這樣問的資格。如果換作我,結局難道就不會一樣?五十年,那對我來說只是一轉眼的時間。而對他,卻是一輩子。如此的不公平,我又怎能去怪他?

  待我稍稍平靜,常久才說道:"帶我去蘇舞的墓吧,演唱會下午才開始。"

  到達墓園,常久竟是一副難以置信的震驚表情。

  我走在前面,何非推著他的輪椅在後面走著,只聽他總是似自言自語地說:"太巧了,太巧了……"

  我扯出一個笑容,淡淡自嘲的。又有什麼巧合了嗎?在飛機上遇見何非的孫子是巧合,我被撞回過去也是時間的巧合,回到未來恰恰是在演唱會之前更是巧合。巧合真是太多,有的巧合,給人以快樂,有的巧合,卻太過殘酷。

  到達了奶奶的墓前,又順著常久的手看向旁邊的另一座墓碑——張遲陌之墓。

  我久久不能動彈。

  這座墓碑,我怎麼可能沒見過?奶奶葬禮時的匆匆一瞥,誰會想到,沉睡在這裡的人,竟然會和我有這樣深的關聯?誰會想到,那墓碑上笑得淺淡的臉,會是我日後千百個日子裡永遠無法忘懷的容顏?

  伸出手撫上寒冷的墓碑,我在淚光中微笑:"我來了,你好嗎?"

  其實他的骨灰不在這裡,而是在日本,葬在家族的墓群裡。常久在這裡為他立碑,因為他知道,回歸到這裡才是張遲陌最深的願望——這裡,離聖影公園不遠;這裡,是他們最初相識的城市;這裡,也是他們為夢想拼搏過的地方。

  但他顯然也沒料到,多少年後,他所愛的人,也是埋葬於此。

  常久所謂的巧合就是指這個。這是給人以快樂的巧合,還是太過殘酷的巧合呢?我們都不知道。

  後來,我們離開墓園,常久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奶奶墓碑另一邊還空著的地方,微微地笑了。

  下午的時候,夏瑜來了。同時帶來安知燦去世的消息。

  夏瑜即使已經是個老頭子,個性卻還是沒什麼變化,幽默風趣。蘇舞去世的消息應該是他告訴常久的,說是為了給他個心理準備。看見我也沒有什麼太多的驚訝,只是開玩笑地說:"原來你林灩是個長生不老的女妖啊。"

  聖影的五個人只剩下兩個。時間就是這樣可怕,匆匆間什麼都變了。無限蒼涼。

  但許久過後,常久和夏瑜相視,默默地笑了。

  "還要演出?"常久問。

  "當然。"夏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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