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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耗將貓兒抱入懷裡,用不寬厚卻非常結實的臂膀為貓兒圍出一個圈兒,無聲地安撫著。這一刻,花耗決心要變得強壯,讓貓兒不再如此哭號,那聲音聽在耳朵裡,會刺心,好痛好痛……

  大家怕山體再次滑下泥流,於是強支起疲憊的身體,繼續趕路。

  悲傷,是留給時間來緬懷的,不適用於掙扎在存活邊緣的人。

  貓兒的眼睛被淚水沖刷成紅色的寶石,用袖子狠狠擦了擦川流不息的鼻涕,最後朝有家的方向望了一眼,乖巧無聲地拉緊花耗的手,離開了歡笑了七年的家。

  未來,是什麼?若是腳下的路,那只是泥濘;若是天上的鷹,亦是冷箭下的犧牲品。

  對於未來,我們唯一慶倖,還有最寶貴的--自己。

  下山的路,似乎既漫長,又遙遠。

  花耗問右手拉扯住的貓兒:"餓沒?"

  貓兒搖頭,問:"耗子,你知道眼淚是什麼味兒嗎?"

  花耗點頭:"知道,鹹的。"

  貓兒又問:"那你知道眼淚和鼻涕是一個味兒不?"

  花耗點點頭:"知道,爹和娘去時,都嘗了。"

  貓兒低垂下小腦袋,喃喃地道:"不好吃,再也不要吃。"

  花耗攥緊貓兒的小手:"我也不喜歡那味兒。"

  說到這時,花耗左手拉扯著的花小籬突然咿咿呀呀地哭了出來,花耗哄了哄,也沒有哄好,就讓她自己哭哭咧咧地跟著走。花小籬的哭聲在這樣漆黑的夜晚,聽起來,倒也不是很煩人,反倒覺得熟悉,仿佛又回到了村子裡。

  不過,這半天都是咿咿呀呀的調子,聽的時間長了,不但鬧心,還能引發其他人的悲切,勾得大家都想哭,有些娃娃和女人都跟著嗚嗚上了。

  貓兒聽著,心口堵得難受,探頭望向花小籬,有些焦躁地道:"別號了!"

  花小籬一向怕貓兒,被貓兒這麼一喝,當即收了眼淚,使勁憋了兩口氣,才忍住了淚水。而其他小娃娃也是長期被馴服在貓兒的淫威之下,當即都噤了聲。大人見孩子們都不哭了,自己若再悲悲啼啼的也不是那麼回事兒,便都忍住了嗚咽聲。

  所剩無幾的村裡人走累了,選了處背風的地方,將揣在懷裡的粗面饅頭拿出來分著吃。因為連月的大雨,也尋不到乾爽的柴火,只能忍受著冷風瑟瑟,用微薄的水和著硬饅頭咽下。

  滿地的泥濘無法躺下來休息,不然經過一夜冷風,明天能不能起來都是個問題。

  大家簡單地解決了饑餓問題後,又強撐起疲憊的身體,開始了長途跋涉。

  當終於眺望到了荒山的出口時,大家都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對於生命的渴望。

  卻不想,那官府大老爺早就得知花蒲村霍亂,竟然派兵把守在山下關口,不允花蒲村的任何一人出山,否則……亂棍打死!

  不知道其中真相的淳樸農民,還以為看見了來救援的人。跑得快的壯漢一路撲去,卻被怕傳染到的官兵棍棒拍下,腦崩致死。

  花蒲村民風淳樸,且都沾親帶故,這一棍棒襲下,不但沒嚇跑戰慄的人們,卻引發了村民血拼一場的暴動!

  留在山上是死,沖下去也是死。既然老天不給活路,那不如拼了!也許,沖出去,混入市集裡,還能有條生路!

  被生離死別折磨的村裡的漢子們呼嘯下山,以枯竭卻結實的身體為婦女兒童拼殺出一條血路!

  這一場廝殺,在貓兒的眼裡染成了猩紅的痕跡,刺目!狂躁!憤怒!小小的胸脯起伏著,小小的拳頭攥緊著,在花耗拉扯著她往空隙中沖時,花小籬卻被一官棍掃到,噴了一口血水,倒在了冰冷的地上。

  貓兒與花耗的眼睛瞬間紅了,兩個人狠狠地撲了上去,掄起幼稚卻有力的拳頭,將那官兵襲倒,壓上去,拼命地捶打著!

  棍棒無眼,人心狠毒,就在官棍要襲向貓兒的幼小身體時,一聲冷喝響起:"住手!"

  官棍停下,眾人只覺得耳膜震得生疼,足見那冷喝之人的功力深厚。

  貓兒轉過頭,看見一個冷面男子坐在高頭大馬上,對官兵呼喝道:"誰給你們的狗膽在曲家公子的壽辰行兇?"

  一官兵頭目模樣的人,在瞬間將那原本怒目的嘴臉轉換為討好的賤笑,頭冒冷汗地抽搐著驚恐的嘴角,腿打戰兒,語不成調兒地戰慄道:"回……回爺兒的話兒,那……那花蒲村遭了霍亂,小的們也是奉命行事,不允他們下山。"

  馬上男子冷哼一聲,大手一揮,氣勢淩人地道:"把路清理乾淨,別擋了公子的路。"

  官兵頭目點頭哈腰地應著,悄悄用眼掃向冷面男子身後的馬車,卻被冷面男子一瞪,立刻將脖子縮回了殼子裡,如同撿了一條命似的吆喝著其他官兵將屍體拖開,別擋了爺兒的道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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