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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七


  作為紫川家官僚系統的第一人,若是想收斂錢財,他是有很多機會的,但他卻是出了名的清廉剛正,在馬維那份長長的行賄名單上,紫川秀從頭到尾找不到他的名字,就連他的死對頭帝林也不得不承認:「羅明海不貪錢。」

  他堅信「無欲則剛」,位極人臣卻清廉如水,過著苦行僧一般的艱苦生活。

  他是一個有著極其堅定內在的人,意志堅強如鐵,富有經驗又極其幹練,擁有極豐富的政治手腕,對紫川家族忠心耿耿。

  若是換一個時期出現,他本來可以作為紫川家最出色的名臣載入史冊,但悲哀的是,他卻與帝林出現在同一個時代,還是帝林的敵人!

  帝林實在太優秀了,他就如太陽一般耀眼奪目,與他為敵的人,最後都淪為了不起眼的陪襯星星。

  這次審判也算是空前絕後,階下囚居然把審判官給審倒了,其他的元老都有點尷尬,羅明海卻若無其事地繼續主持審問:「紫川秀,縱使馬維叛逆,但你也該請示上級後才出兵鎮壓!你先斬後奏,是為擅權、越權行為!」

  「總統領大人,請翻開軍法條例一百二十一條,凡是遭遇叛逆、兵變、敵軍入襲等危險事件時,地區軍事首腦有危機決斷權,不必先行請示帝都。當時馬維統掌一師一省之力謀逆,當時若不採取斷然措施,叛亂有蔓延和擴展的可能。我身為黑旗軍統領,採取果斷行動粉碎叛逆是我的權利,更是我的職責。」

  「縱然你平定兵變合法,但你殺了那麼多的平民已經超出了平定兵變的範疇。」

  「根據十二月二十七日帝都總監察廳的請求,為調查當年雲山河統領的死因,黑旗軍奉命對馬氏家族採取全面調查行動,上訴死亡人員在拘捕活動中反抗,辦案人員不得不採取斷然措施將其擊斃。」

  羅明海大聲問,紫川秀逐條逐句駁斥,吼聲如雷,若有旁人看著會搞不清到底誰在審誰。

  羅明海雖然涵養不錯,但也經不住紫川秀這樣「一言九頂」,他嚴厲地盯住紫川秀:「紫川統領,不要以為所有證人都給你殺光了,你就可以隨意捏造事實!我們還有一個相當重要的證人,他說的與你完全不同!」

  「總統領大人,那些道聽途說的謠言,如何能相信呢?」

  「紫川統領,那個人可是第一手證人,他當時可親身在場的!」

  「喔?」紫川秀揚揚眉毛:「他自稱當時在場,那他就是撒謊了,總統領大人,我要求與他當面對質。」

  羅明海與幾個元老低頭議論一陣,點頭說:「可以,傳一號證人進來。」

  雖然不怎麼相信,但紫川秀還是好奇羅明海究竟能拿出個什麼樣的「第一手證人」,轉頭去看著門口。

  蹬蹬的腳步聲中,一個穿著深藍色軍裝的高個熟悉身影出現在門口。

  紫川秀震驚得霍然站起,大聲說:「不可能!你……你明明已經死了,這是個假的!」

  那個人轉過頭掃了紫川秀一眼,眼神中滿是刻骨的仇恨。

  看到他的眼睛,紫川秀立即知道,這不可能是偽裝的,那種瘋狂又絕望的眼神,自己生平只見過一個人!

  馬維!他居然還活著!這怎麼可能,他不是已經死在倭寇的島上了嗎?自己還親眼看到他的頭顱,那麼多倭寇都證實了……啊,替身!像馬維這種仇家多多的傢伙,怎麼會沒有幾個替身呢?自己上當了,真是該死!

  紫川秀頭腦中一片混亂,腦子裡像有十萬隻蜜蜂在飛舞,嗡嗡直響。

  朦朧中,他隱約聽到了馬維的聲音:「……回總統領大人的話,關於十二月二十四日的真相,我想紫川統領對我有些誤解。紫川統領是我尊敬和愛戴的上司,我與他無冤無仇,有什麼理由要謀害他的性命呢?而且統領還指控我煽動軍隊發動兵變謀逆,那就更荒謬了:假使我真的大逆不道,也不會趁一個家族統領在場的情況下兵變啊!三十五師是家族的軍隊,更不可能聽我的命令去圍攻一員統領!

  「事實是這樣的:十二月二十四日晚,我接到警報,有一股倭寇部隊正要入境侵擾,恰好要經過統領所在的第十一哨卡。為了保證統領的安全,我立即帶上三十五師第二團前去救援,到達目的地時正好遭遇倭寇匪幫正在圍攻第十一哨卡。

  「我軍與倭寇展開殊死戰鬥,正當我軍擊敗了倭寇時候,由林睿帶領的林家保衛廳部隊突然出現攻擊我軍,他們衝擊了我軍包圍圈,放走了倭寇部隊。當時我十分憤怒,上前與之理論,正爭論間,林睿突然裹脅了統領大人要走,理所當然的,身為屬下,我連忙帶著部隊前去救援大人,誰知林睿突然下令保衛廳部隊發動攻擊。我軍將士不曾防備,傷亡十分慘重……」

  眼看馬維大發厥詞,按理說,這個時候紫川秀怎麼都該起來反駁了,但令大家驚奇的是,紫川秀像在夢遊般一聲不吭。

  羅明海問:「馬維旗本,你說的話與紫川統領完全不同。紫川統領控告那晚的倭寇是你勾結來的,你可有什麼解釋嗎?」

  馬維冷笑道:「總統領大人,我身為家族一省鎮守,在我任上剿滅的倭寇匪幫不下十股,斬首數幹人——統領居然控告我去勾結倭寇,這也未免太荒謬了!

  「他不也說我是死在倭寇的島上嗎?結果呢,諸位大人眼睜睜看到的,我好好的在這裡呢!至於統領為什麼會控告我,我倒是有個解釋的:諸位大人,各位不妨調查下紫川統領的私人財產情況,從他到西南以後,他突然就闊綽起來,很多財產都是從林家那邊贈送給他的。諸位,那晚的倭寇是從哪裡入境的?林家。是誰放走了他們?

  「還是林家。而紫川統領又從林睿處得到了大量好處——倭寇的指使人是誰,究竟是誰勾結倭寇殘害平民,這難道不是再明顯不過了嗎?」

  「紫川統領,馬維閣下的話你都聽到了,你有什麼說的嗎?」

  「啊!」聽人叫到自己的名字,紫川秀像是睡夢被人叫醒了一般,搖搖晃晃地站起來:「總統領大人,我有話說。」

  他走上兩步,像是要發表什麼長篇大論似的。

  突然,紫川秀如豹子般猛然躍起,向站在門口的士官生警衛撲去,沒等警衛反應過來,他已經抽出警衛腰間的軍刀,身形之快有如閃電,刀光一閃已經撕破了馬維座位上的空間——斬空了!

  在紫川秀髮動的同時,馬維飛快的就地一滾,滾到了審判官的桌子底下。

  紫川秀微一驚愕,第二刀毫不停頓地砍了下去,喀嚓一聲裂響,偌大的一張審判桌被砍得整整齊齊地裂成兩邊倒下去,但桌子底下已經不見了馬維的身影:他已經躲到羅明海的身後了!

  紫川秀咋舌:這傢伙莫非學過束瀛的忍術?

  一切發生得實在太快,直到這時候審判官們才反應過來:「來人啊!殺人啦!」

  門外傳來警衛急速的腳步聲,驚呼四起:「裡面殺人啦!」

  紫川秀踩著裂成兩邊的桌子跳過去,持刀指著羅明海:「總統領大人,請讓開!」

  羅明海一動不動,鐵青著臉說:「紫川統領,你不妨連我也一刀砍了!」

  紫川秀眼角微微抽搐:「大人,這傢伙是個禍害!讓他活著,紫川家不得安寧!」

  「我倒覺得你更像個禍害,紫川統領。」

  馬維躲在羅明海身後,由衷地感慨道:「大人說得再對沒有了!紫川秀不除,紫川家不寧!」

  「給我閉嘴!」

  紫川秀和羅明海幾乎同時沖著馬維大吼,警衛們沖進屋子,十幾把軍刀逼在紫川秀身前:「立即放下武器,紫川秀大人,否則當場格殺!」

  「好,我放下。」紫川秀灑脫地一揮手,軍刀化作一道白光脫手飛出,馬維立即縮頭,「嗤!」一聲銳響,軍刀幾乎是擦著他的臉頰飛過去,「叮!」一聲響,插在了馬維身後的白牆上,刀身嗡嗡地顫抖著。

  眾人駭然失色:審訊室的牆都是用堅固的花崗岩做的,紫川秀隨手一擲之威竟能入牆半尺,武功之高簡直是駭人聽聞了!

  馬維更是摸著臉上被刀風刮出的血痕魂飛魄散:剛才若不是頭縮得快,這下便是尖刀穿腦之災了!

  警衛們一擁而上,抓手抓腳地把紫川秀壓回了椅子上。

  紫川秀也不掙扎,任他們給自己戴手銬。

  看著馬維被警衛們保護著走出門口,紫川秀瞳孔縮得針尖大:若不是馬維死便是自己死,再沒有妥協的餘地了!

  羅明海起身嚴肅地說:「紫川統領,在原來罪名的基礎上,現在我加控告你一條意圖謀殺家族現役軍官馬維旗本,你有什麼話說?」

  紫川秀報之以冷笑。

  「那麼,第一次審判到此結束!」

  彷佛怕被紫川秀追問似的,羅明海急急忙忙從正門走了出去,其他的審判官們跟在他後面,走得一個比一個快,警衛們把紫川秀又帶回了原來的小別墅裡。

  怎麼樣也想不到馬維居然沒死,紫川秀在房間裡發了半天呆。

  紫川秀也知道,自己對馬家的清剿其實並不徹底。

  在西南以外,如西北逢防軍區、帝都軍區、東部軍管區,那是自己勢力鞭長莫及的地方,在那些地方,馬家都還有很大的殘餘勢力。

  馬維沒死,形勢得重新估算——像自己這次突然被停職審訊,紫川秀開始還迷惑不解:誰會為了一個死鬼馬維來得罪一名現役統領呢?

  當晚的晚餐很豐盛,燒雞、牛排、陳釀的葡萄酒,菜肴炒得也很香,但紫川秀實在心情鬱鬱,只稍微動下筷子就不吃了,葡萄酒也只稍微沾了下唇而已,感覺味道有點酸澀的感覺。

  他轉頭對蒙克多說:「這酒,有點酸了吧……」話沒說完,一陣眩暈襲上頭來,他掙扎著站起身,頓時天旋地轉。

  他搖搖晃晃兩下,眼前一黑,一頭栽倒地上,留在視線裡的最後影像,是蒙克多那張驚恐的臉。

  等紫川秀重新醒來時候,只覺得渾身無力,胸腹處火燒般熟辣辣的疼,頭疼欲裂。

  醒來時他第一眼就看到了秦路那張關切的臉,秦路驚喜萬分:「大人,您醒了?您感覺怎麼樣了?」

  「還好……」說出話來,連紫川秀自己都嚇了一跳,又沙又啞,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我怎麼了?」

  「晚餐裡有毒!幸好大人您只吃了一點點,身體又強健,才僥倖揀回了一條命啊!」

  「晚餐有毒?」紫川秀慢慢地重複道,他就像是睡了一個午覺起來,暈暈噩噩,思維困難。

  「大人,您剛醒,不宜過於勞神。您不必擔心,安心休息吧,我會一直守著你的。」

  昏昏沉沉的,紫川秀又一次陷入了沉睡的沼澤中。

  當晚深夜,紫川秀再次醒來。

  窗外是一片黑黝黝的樹林,上弦月掛在天際,清亮的月光灑滿了房間。

  房間裡靜悄悄的,一個人也沒有。

  紫川秀渴得喉嚨處像是有火在燒,他掙扎著起身,走到桌子前想倒口水喝。

  搖搖水壺,卻是空的,他失望地把水壺擱回了原地。

  「大人想喝水嗎?」在這幽靜的深夜,這個突如其來的聲音顯得尤其驚心動魄,紫川秀被嚇得一哆嗦,掉頭看去,一個黑黝黝的身影站在門前的陰影裡。

  看到紫川秀沒回答,他又問了一次:「大人是想喝水嗎?」

  「啊,你是蒙克多!」認出了聲音,紫川秀松了口氣:「你什麼時候進來的?」

  蒙克多瘦高的身子從陰影裡現出來,雪白的月光灑在他長長的瘦臉上,顯得很慘白。

  他手裡提著一個水壺,不出聲地為紫川秀倒了杯水:「大人,請用吧。」

  紫川秀杯子都舉到唇邊了,突然,他注意到蒙克多眼神閃爍,定定盯著自己拿杯子的手,喉結不出聲地抽動著。

  紫川秀心念一動:他為什麼這麼緊張?斟茶倒水侍候人,那是傭人的工作,堂堂禁衛副旗本為什麼要深夜提著水壺進來做這種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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