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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零六


  第四集 謎霧鐘山 第二十八章 弘農望族(下)

  ……

  皎月初升,銀白色的月光灑在荒涼的原野上,就好像是給這大地披上了一層朦朧的輕紗。

  長亭跑出弘農,漫無目的的在曠野中飛奔。

  他並不知道該去哪裡,也不知道今後該如何作為。此時此刻,長亭的腦海中一片空白,多年來一直期盼的人終於出現在眼前,可是他卻無法接受,甚至打心眼裡產生出一種強烈的排斥。

  荒野上空,月朗星稀。

  遠遠的,可以看到巍峨的函谷關矗立夜色之中。

  長亭停下腳步,彎著腰大口的喘息。他並非是感到勞累,而是那心裡沉沉的重壓讓他快要崩潰。他想要借著這種喘息,來緩解內心的痛苦,更希望能借由這種辦法冷靜下來,思索對策。

  身後,衣抉飄動的聲音傳來。

  燕長亭直起了身子,扭頭朝身後看去。只見魏伯陽站在他不遠處,靜靜的看著他,眼睛裡流露出關切神色。

  「好一些了?」

  長亭點點頭,沒有開口。片刻後,他抬頭沉聲問道:「你早就知道了這件事,對不對?」

  魏伯陽搖搖頭,「說不上知道,只不過有點猜測罷了。司馬量,也就是你的父親和我是同時代人,說起來我們兩個之間有些交情。當年他在豫章做太守的時候,我們時常來往。你身上的那方玉佩,我曾經在他那裡看見過。所以,那天我問你玉佩從何而來,就是覺得你的玉佩似曾相識。」

  「我沒有父親——」

  「賢弟,我知道你恨你爹,更能理解你的心情。如果換作是我,可能我的反應更加激烈。可是,不管怎麼說,他都是你爹。再者說,當年他和你母親的事情,也是迫不得已而為之。這件事的緣由,我下午的時候和你爹談了很久,已經大概瞭解。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只能說,這是命!」

  長亭勃然大怒,「狗屁命——命是自己的,誰能管得了?老天爺嗎?如果他真的公正,為何又要弄出那麼多災難?為什麼好人不能長命百歲,壞人卻能夠逍遙快活?命,狗屁藉口罷了。」

  「可是,如果命不是自己的呢?」

  魏伯陽這句話,讓燕長亭不由得怔住了。他疑惑的看著魏伯陽,似乎在等待著魏伯陽的解釋。

  「你爹出身豪門,而且是長子。很多事情,並不是他能夠決定,為了家族的利益,他必須要做出很多犧牲。就好像婚姻,那根本就不是他能夠決定的了,在他出生的時候,已經決定了他的婚姻和未來。世族豪門,最重血統,講究的是門當戶對,即便是充當妾室,也要有靠山。這種事情,你或許不知道。可是大哥我很清楚,當年,我也曾和你爹面臨同樣的情況。」

  「可是……」

  魏伯陽走到長亭身邊,和他並肩而立,眺望夜色中的雄關。

  「我自幼向道,而且家族中兄弟眾多,我有六七個兄弟,自然不需要擔心誰來繼承家族。而且,會稽魏家,對神仙事憧憬無比,當初我捨棄一切修道,雖然爹娘不同意,可是並沒有給我太大的壓力。而你爹不一樣,他沒有兄弟,司馬一族必須由他來執掌。長亭,這豪門世族之間的勾心鬥角,比之仙門道派不遑多讓。你看看他,才六十出頭,卻已經是華髮重生,如八旬老者一樣。」

  長亭的眼前,不自覺的浮現出司馬量那蒼老的樣子,心中的恨意也隨之減弱了兩分。

  魏伯陽接著說:「弘農乃朝廷重地,司馬、楊家兩大豪門爭鬥了幾百年,矛盾重重。你爹不是不想給你娘名分,而是他很清楚,如果給了你娘名分,司馬家定然會被楊家抓住話柄。你娘在家族中的日子也不會好過。他說,你娘看上去柔順,可是性子剛烈的很,就算進了門,也不會開心。」

  燕長亭譏諷道:「所以他讓我娘流落在外,還是一番好意?」

  「那也不是——」魏伯陽拍了拍長亭的肩膀,「當年你爹和你娘在豫章相識,彼此情投意合。後來,你爹離任,本打算處理了家中的事情後,就去找你娘,給她一個安排。但沒成想,當時正逢西北生亂,你爹被任命為征西將軍,奉命出征。這一出征,就是整整三年才回家。」

  「就算是這樣,他也該去找我娘!」

  「你怎知你爹沒有去?」

  魏伯陽扭頭說:「征西歸來之後,你爹就急急忙忙的派人前去豫章。可是當年他和你娘相識的地方,已經人去樓空。在此之前,你爹只知道你娘的名字,知道你娘住在燕子塢。可是,燕子塢在什麼地方,你娘沒有說過,你爹費了許多人力,也沒有找到。最後,他才黯然回家。」

  燕長亭心中的仇恨,再一次減弱了許多。

  魏伯陽說的沒錯,燕子塢實在是太偏僻了。即便是世代居住在豫章的人,也不一定聽說過燕子塢這三個字。若說高龍山,可能還有人知道。此刻,他在心裡已經有了原諒司馬量的念頭。可是想到母親當年所受到的種種欺淩,燕長亭剛平靜下來的思緒,又一次激動起來了。

  魏伯陽活了百年,可謂人老成精。

  從長亭那變幻莫測的神情中,他已經看出了長亭的想法。

  他決心定要幫助老友,讓他父子團聚。這不僅僅是對司馬量好,對燕長亭也有莫大的好處。

  魏伯陽知道,長亭心中有著無比強烈的自卑。

  雖然他看上去非常高傲,可實際上那是一種掩飾。他性格的孤桀,他遇事時無法掩飾的衝動,無比表明了長亭那隱藏在內心深處的自卑。也許,有了父親,有了家,能夠讓長亭變得開朗一些。

  想到這裡,魏伯陽說:「賢弟,你可知道下午的時候,我和你爹談起那玉佩的事情時,你爹什麼反應嗎?」

  「什麼反應?」長亭下意識問道。

  「他坐在那裡,整整一盞茶的時間都沒有說話。後來,他清醒過來以後,就急不可待的問我關於你的事情。我看得出來,他是發自內心的關切。特別是當他聽到你修道有成的時候,那樣子……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你爹是一邊笑,一邊流淚。賢弟,論年紀,你已經四十多了,算得上一個成年人。可是我不知道你能否體會出你爹當時的那種情感,但是我要告訴你,你爹對你娘,絕對是發自內心的愛。」

  長亭沉默無語,眼中淚光閃動。

  他怎能覺察不出司馬量對他的情感,可是一時間,他又無法接受這突如其來的事實。

  「賢弟,你的心情,我現在很理解。我知道你一時間無法接受這件事情。可是不管怎麼樣,你父子重逢,是天大的好事。就算你不原諒你爹,可你看看他的樣子,花甲老人,還能有多少時光?你爹不是修道人,不可能有你我這樣的容顏永駐的本領。就當作是可憐他,同情他,我覺得你都應該去陪伴他走完最後的這段日子。否則的話,哥哥可以保證,你會一輩子後悔。」

  燕長亭閉上了眼睛,默默無語。

  他何嘗不想要陪伴他的親生父親,可是他又如何能原諒他?

  魏伯陽沒有再開口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燕長亭,等待著他的決定。

  過了很久,長亭睜開了眼睛,說:「我可以留下來陪他,但是我有幾個要求。」

  「你說——」

  「第一,我不會改姓,我這輩子都不會姓司馬。我姓燕,我是我娘的兒子。」

  「這個我想可以考慮,你爹並非是古板的人。」

  「第二,他不能干涉我的事情。如果他家裡有人對我無禮,那可別怪我心狠手辣。大哥,你知道我的手段,就算是我的哥哥,惹惱了我,一樣會讓他們死無葬身之地,我說到做到。」

  魏伯陽再次點頭,「這件事情……呵呵,我想你今日在客棧裡的表現,那些人也不敢對你如何。再說,如果他們敢無禮的話,哥哥我第一個不會饒了他們。到時候咱們一起離開弘農。」

  「第三,也是最後一點!」

  「你說。」

  長亭沉吟很久,輕聲道:「我現在還無法接受這個事實,我可以答應和他住在一起,他也可以對外稱我是他的兒子。給我什麼名分,我並不在意,但是他絕對不能強迫著我叫他阿爸。」

  魏伯陽眉頭一皺。他沒有想到長亭會提出這樣的一個要求,明知是親生父親,卻不去承認?若是傳揚出去,豈不是被人笑話!可是,再想想,魏伯陽覺得長亭的要求,並不算過分。

  「不能更改以下嗎?」

  「不能——」長亭斬釘截鐵的說:「這三條,一件不答應,我拔腳就走!」

  魏伯陽不由得哭笑起來,從長亭的語氣中,他已經聽出了長亭決不會做出妥協。只是這件事情該怎麼去和司馬量說呢?原想讓他父子團圓,結果自己卻被套進來,陷入了兩難的窘境。

  魏伯陽打心裡發出一聲感歎:做好人,真不易啊——

  晚上實在頂不住了,下一次更新將在明天早上八點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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