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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〇


  「你是誰?」李允停住身形,意外地發現在這裡根本感受不到不棄的操控。

  「我就是你要找的人,而你,也是我要找的人。」那個女子說到這裡,李允面前看似沒有邊際的亮光慢慢席捲回來,最終在他面前形成了一個少女窈窕的身影。「不離皇子,我的名字叫做湛如。」少女微笑道。

  「湛如姑娘,你已知道我的名字,那麼也知道我的來意了。」想起這個女子便是料事如神的占卜大師,李允索性不再隱晦。

  「我知道,你是奉不棄的命令來消滅我的,可是你們卻不曾想到,我煞費苦心到得越京,就是為了今天能與你見面。」湛如看著李允驚異的面容,慘淡地笑了一聲,「只要你完成我的心願,我自然會離開了。」

  「你有什麼心願?」李允問道。

  「這雲荒的帝王之血,原本是由我的掌門師兄,天祈朝高祖鴻勳的幼子曄臨傳承。」湛如斟酌了一下,緩緩敘說塵封多年的秘密,「然而鴻勳為了曜初帝子孫享國,用皇天戒指將曄臨之身鎮於曄臨湖底,又將他的靈魂禁錮在假冒的皇天戒指中,不得解脫。我寄生在心硯樹中,三百多年來一直心心念念的就是解救師兄,讓他恢復自由,直到四十多年前我遇到了年少的蒼梧王嗣澄,從此幫他秘密籌備,才有了今日兵臨越京的局面。」

  「什麼是假冒的皇天戒指?」李允驟然聽到此話,心頭一震。

  「現在的天祈皇族不是帝王之血的傳人,自然戴不了皇天戒指,只得仿造了一個欺瞞世人。真的皇天,早已被鴻勳拋入曄臨湖,用以鎮壓我們五百門人的冤魂,更重要的是防止帝王之血再度從曄臨身上複生。」湛如說到這裡,苦笑著對李允道,「所以,忠誠的年輕人啊,你們一直被欺騙了。否則,若真的皇天在手,不棄何必如此惶恐憂懼?」

  默默地品味著湛如的話,李允透明的靈魂如被雷擊一般顫抖起來,接踵而至的真相讓他一時無法承受。對於天祈皇帝的苛刻暴戾,身為軍人的他不是沒有抱怨,面臨絕境的時候也不是未曾動搖。然而他最終咬牙拒絕了李堯彥照等人的示好,堅持得近乎固執地為天祈皇室盡忠,哪怕為此受盡磨難也不曾叛離。所有的一切,只是因為他相信天祈皇帝是順天應人的統治者,只有他可以保持雲荒的平衡與和平。可是,隱隱的懷疑最終成為了事實,他所不惜生命也要保護的,最終只是世襲的謊言而已。

  「不離皇子,若你身具帝王之血,我倒寧可皇天戒指能屬￿你。」湛如等李允平靜下來,接著說道,「可惜,我只能委託你到曄臨湖底幫我搜尋到真正的皇天戒指,讓帝王之血複生,讓雲荒恢復平衡與穩定。」

  「彥照為何不動手?」李允忽然問。

  「他們都是有野心的人,我如何敢告訴他們?」湛如微笑道,「我的占卜術很靈,知道只有你是可以放心託付的人選。」

  「好。」李允思忖了一下,終於點頭同意。那樣嚴苛得早已失卻民心的天祈王朝,就算不棄還在奮力支撐,也該是由真正帝王之血的傳人來整理了。

  「我相信你的承諾。」湛如點頭笑道,「作為報答,我也可以試圖滿足你一個心願。」

  一個什麼心願呢?李允沉默了一會,開口道:「我想看看我原本的模樣。」

  「冰族人高超的醫術雖然改變了你的身體,但你的靈魂卻依舊保持著應有的原貌。現在,你來看一看吧。」湛如說著,聚集成她身體的光芒點點滴滴地散開,重新拼湊成一面鏡子的模樣,懸浮在李允面前。

  李允走到鏡子前,站定了,目不轉睛地看著鏡子裡的自己。那是一個英挺俊秀的青年,有著空桑人所有的一切面貌特徵,和那天人一般的盛寧帝不棄竟然有七分相似——他不知道,這張臉早在清越的夢中就被她看見過,然而她卻猜測不出他究竟是誰。

  湛如的聲音再度響了起來: 「現在就去吧,被禁錮了三百多年,曄臨師兄想必早已痛苦不堪了。」

  「你不和我一起去解救他麼?」李允面對著鏡子問道。

  「我答應過嗣澄,救出了師兄,便和嗣澄一起轉世,永遠陪伴他。他為我付出了那麼多,現在還在黃泉處等著我,我怎麼能辜負他呢?」湛如說著,身體慢慢恢復成最初的一片光芒,只有低低的歎息徘徊在無窮無盡的空間中,「告訴曄臨,我從來不曾怨過他,自始至終,我心裡愛慕的只有他……」

  一切都消失了。當李允被風一般的力量送出心硯樹後,他看到原本枝繁葉茂的巨大樹身開始慢慢枯萎,失去生氣的花朵和葉片被曄臨湖畔的北風一吹,大雪一般紛紛揚揚地飄滿了天地。

  「玄諮元帥,你是來將我獻給皇上邀功的吧?」想園外的碼頭上,清越看著從山石後繞出來的躊躇滿志的戎裝青年,掩飾著自己的慌亂矜持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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