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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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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彥照仍然在步步進逼!」不棄驟然怒道,「曄臨湖水籬防線仍然一道道被他攻破,派去燒他糧草的玄捷一部慘敗而回,今日的風向調轉了一陣,現在外面依然刮的是北風!都是你們這些人貪生怕死不肯用心,我天祈的江山社稷才如此岌岌可危!」 李允見皇帝的神色猙獰,從地圖上收回目光,重新垂下視線。 「被朕說中,心虛了?」不棄冷笑道,「你心裡一定在恨朕吧,原本投降了彥照,卻被朕以血契之術剝離靈體,損耗了元氣,才沒奈何被李充擒回來。朕忍了這麼久讓你養好身體,就是給你個機會讓你將功贖罪……」 血契之術、剝離靈體……李允雖然不太明白這其中的意思,卻也立時聯想起當初他重傷之下拼卻一死刺殺蒼梧王彥照的一幕,當他一邊嘔血一邊用躡雲術朝彥照沖去之時,就是一股強大而怪異的力量讓他親眼目睹自己硬生生地從空中摔下,帶著絕決的恨意要將他的靈魂撕扯成碎片。那個時候功虧一簣的絕望和憤恨,讓他至今一想起來還是忍不住渾身發抖。 「原來,那個時候,是皇上……」聽不清不棄在說什麼,李允用手撐住地板跪好,艱難地發出聲音。 「不錯,那次只是朕向你示警而已。如今你若再不肯為朕竭力退敵,任你有天大的本事,朕都可以隨時剝離你的靈魂,讓你生不如死!」不棄陰冷的聲音在大殿上響起,鑽進李允的耳中。 「呵呵……」李允低聲地笑了起來,「皇上禦下之術真是了得,可以逼得父親殺了兒子,逼得忠臣成了叛將,如今又能將我這個叛將重新改造成忠臣……可惜,李允如今已是槁木死灰,任皇上用盡方法,也不會再為任何一方賣命了。」 「混帳!」不棄這次是真的被激怒了,他一把揪住李允的衣領,直視著他一字一字道,「任何人都可以背棄天祈,但你不行!你可知道血契之術只能施加在什麼人身上嗎?你可知道每施術一次朕自己又要承擔多少苦痛,縮短多少壽命?」 「李允一介賤民,沒有榮耀承受皇上的施予。」李允無暇深究不棄的話語,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激憤中,「雲荒上還有那麼多重要的人物,哪怕是博雅王、望海王都手握實權,皇上的法術如此『厚待』於我實在讓我惶恐。其實不如皇上一聲令下,將我這叛徒軍前正法,還好歹可以起點威懾軍心的作用。」 「看不出來,你現在也學會逼朕了。」不棄咬牙切齒地道,「好,朕成全你!」他驀地從桌上抬起一個酒樽,遞到李允面前,「朕連毒酒都給你準備好了!」 「謝皇上。」李允平靜地說出這句話,看了一眼皇帝絕決冷酷的眼神,接過酒樽一飲而盡。 一股灼熱從喉間沿著身體向下流動,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之間,特別是腦中,更是疼痛欲裂。李允先前還筆直地跪在地上,漸漸支撐不住,終於眼前一黑,毫無聲息地倒在槿華殿上。 「不離,不離,小心些。」朦朧中,李允似乎聽到一個慈愛溫婉的女子的聲音,帶著十分寵溺三分擔憂從黑暗中傳過來。 「父皇,娘,我好喜歡船頭的那個大狷,讓我爬上去摸摸好不好?」隨後響起的,是一個小男孩的聲音。 「不離,父皇教了你好多次,不要叫娘,要叫母妃,你看不棄都不會叫錯。」這一次開口的,是另外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 「叫母妃不如叫娘方便。」小男孩忽然咯咯地笑了起來,想是如願爬上了船頭,「父皇真好,我好喜歡坐船,等我長大了父皇把這只船賜給兒臣好不好?」 「好,父皇知道不離最喜歡船,今後不僅把船都賜給你,還要把雲荒都賜給你……」中年男人快活地笑著。 「皇上……」先前那個女子忽然緊張地低聲道,「皇后櫟妃他們都聽得見……」 中年男人的聲音突然沉默了,黑暗中只有那個小男孩仍舊無憂無慮地笑著。 他們是誰?李允拼命想要看清這一切,終於一點一點撥開眼前的黑霧——呈現在他眼前的,是波瀾廣闊的水面,潔白的雲朵仿佛從水天相接之處升起的巨大傘蓋,襯托出遠處一座輝煌壯麗的城市,從那高可通天的白塔,定是空桑歷代都城伽藍無疑。 轉過頭,李允看見身後是一艘巨大的樓船,船上靠前站著一個身穿狷紋皇袍的中年男人,面目清俊,卻面帶病容,他身邊站著個宮妝打扮的絕美女子,關切地朝自己這邊張望。而他們身後遠處,則鶯鶯燕燕站著一群宮妝美人,其中一個女子手中還抱著一個兩歲左右的男孩,神色各異地盯著船頭一男一女的背影。 內心被某種奇怪的感覺觸動,李允低下頭,驀地發現自己正攀爬在船頭雲晶石雕刻的巨大狷首上,身上穿的也是皇室專用的狷紋衣袍。他正驚異間,忽聽身前那絕美女子朝自己喚道:「不離,伽藍快到了,下來吧。」 她在對誰說話,她在叫誰「不離」,這個名字為什麼如此熟悉?李允的心一陣狂跳,猛地睜開了眼睛。 意識清醒過來,李允發現自己還倒在槿華殿上,盛寧帝也依舊站在原處,看來他昏迷的時間並不久。頭還在痛,全身也如同被火烤過一般無力,李允咬牙支撐著爬起身來,低聲問道:「不離是誰?」 「不離,是先皇長子,朕同父異母的長兄。」不棄玩味地看著李允恍惚的眼神,直截了當地道,「你不是已經想起來他是誰了嗎,不離皇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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