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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四


  「這裡面裝的,是你出生時的臍血。」不棄道,「按照高祖皇帝的旨意,每一個天祈皇族出生入譜時,都要將臍血交到越京,儲存在這裡,每一層便是一代人。上至第一代蒼梧王昀胤,下至你的祖父、父親和你,都有臍血在此,用以換取朝廷印綬,作為皇族證明。」

  「是的,我們都是高祖皇帝的後裔。」清越刻意提醒著這一點,妄圖打壓皇帝先前荒謬的念頭。

  然而不棄沒有理會她的話語,自顧說下去:「可是,高祖皇帝這道旨意的用意卻不在此。當初天祈建國之時,高祖的十三個兒子個個功勳卓著,若非用皇天戒指選擇出皇太子,只怕那紛爭的亂世還得繼續下去,於是便有了分封九王,諸侯自治。按說有了皇天戒指,坐鎮越京的皇帝就能轄制九王,然而到了傳位給曜初帝時,出了一點事故,皇天……皇天的威力便大大減弱了。」

  清越聽到這裡,明白不棄說的正是曄臨皇子的那段往事。她抬目凝視著不棄,見他目光閃動,顯然是刻意隱瞞了當時的真相,也不點破,垂下眼繼續聆聽。

  「高祖唯恐九王得知皇天一事,起兵叛亂,只得另外尋求轄制諸王的法子。他以自己的帝王之血在魔君神後面前締結了血契,只有曜初帝的嫡系子孫可以憑藉血契施法,掌控九王及其後裔的靈魂。於是所有皇族臍血都被送到這裡,提醒後代皇帝忍受痛苦,修習血契。三百年來,凡是心懷不軌的諸侯都逃不過血契的懲罰,靈魂破碎而死,因此曜初帝一系的社稷能保持三百年不倒。」

  清越暗暗歎息了一聲,天祈歷代皇帝最提防的居然就是自家人,自然個個都多疑而刻薄。然而一個念頭忽然閃過她的腦海,清越驟然驚道:「那我父王……」

  「不錯,朕最終想說的,就是你的父王。」不棄冷笑了一聲,「朕自從被立為太子之後,定期服食天心蘄那毒物,食不知味,寢不安枕,毫無樂趣的日子過了近二十年,都是為了修習血契,保護天祈的社稷江山。可是沒想到,這些痛苦到頭來都因為嗣澄而變得毫無意義!」

  「我祖王?」清越的眼前閃過嗣澄投水前那嘲諷而犀利的目光,隱隱感到一個絕大的陰謀早已偷偷埋下,而自己,不過是在這片陰謀的浪潮中無意被拋上岸的水花。

  「謀反雖然是由彥照出頭,可這禍根卻是嗣澄親手培植!」不棄說到這裡,笑著靠在了欄杆上,不住喘息,「嗣澄真是了不起啊,那時不過十七歲的少年,心機竟然如此深沉,準備了四十年就為了今天這一擊,而且不惜為人作嫁!」

  「皇上,究竟是怎麼回事?」清越隱約猜到了七八分,卻不敢再想下去,背脊上似乎有一條冰冷的蛇不住上竄,忍不住開口詢問。

  「我問你,既然嗣澄十七歲上便發了瘋愛上一棵樹,還千里迢迢從越京運回蒼梧,吃住都和那棵樹在一起,再也不近女色,那彥照是從哪裡來的?」不棄盯著清越,見她倏忽變了臉色,不由笑道,「你害怕得不錯,彥照根本不是嗣澄的親生兒子,而是不知哪裡抱來的野種!所以你也根本不是我皇族後裔,我們之間,毫無任何親緣瓜葛!」

  清越愣愣地望著他,腦中一片雜亂,忽然想起很久以前潯對自己說過的話,竟與不棄所說完全一致。只是那時的自己根本不會去想,既然祖父十七歲便遣散姬妾與樹獨處,那比祖父小二十多歲的父親究竟從何而來?可是祖父既然已經愛上了寄居在心硯樹中的湛如,為什麼還要抱養一個兒子,讓他承襲自己的爵位?

  耳聽不棄歎了一聲,恨恨道:「朕只是不明白,嗣澄究竟為何這般恨我們,不惜斷絕後嗣,自殺身死也要破除血契之力,推翻天祈的江山。如今彥照再無血契的顧忌,又打著為父報仇的旗號節節進逼,嗣澄那老東西在黃泉之下定是得意萬分了!如今的這一切,全都是他在四十年前便已計劃操縱!」

  「皇上,你是如何發現我父王身份的?」清越忽然問。

  不棄見她微微顫抖,眼中也蒙了一層淚霧,不由放低了聲音道:「朕練成血契,殺了飛橋之後,便想用此法除掉彥照。然而無論朕怎樣施法,都無法操縱彥照的靈魂,倒白流了不少血。於是朕起了疑心,命御醫取了彥照和你的臍血測試,果然證明你們並非皇族血統。」說到這裡,他忽然伸手摟住清越顫動的肩膀,微笑道,「朕雖然沮喪無法除掉彥照,卻也欣慰可以毫無顧忌娶你為妻,也算有一失必有一得,心裡還是歡喜的。」

  「不,我父親和皇上是仇敵啊……」清越掙脫了不棄的手,後退一步道。

  「傻丫頭,朕自然不會把你跟你父親混同來看。」不棄似是心情又有好轉,笑著朝清越招了招手,「以後若有人敢提這個,朕斷然不會饒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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