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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三


  想必那就是和皇天齊名的「後土」戒指了,歷來只有空桑白之一族出身的女子立為皇后之後才能佩戴。然而天祈朝歷代皇后都貞靜幽淑,那枚曾經與皇天戒指一起呼風喚雨的後土戒指便隨著它的主人們隱居到後宮深處,幾乎被世人所遺忘。此刻清越凝視著它,幾乎不用猶豫就知道自己面對的是真正從太古時期傳下的神器,是理當掌控雲荒的一半天下卻被脂粉簾櫳蒙住光彩的後位的象徵。

  「我十三歲被呈慧太后選中,立為太子妃,十六歲嫁給先帝,二十二歲封為皇后,中間經歷了明宵宮之變,不曾生養子女,也不及槿妃、櫟妃得寵,可直到先帝駕崩之時後位一直未曾動搖,你可知是為什麼嗎?」太后緩緩向清越開口。見清越搖了搖頭,太后接下去道:「只因先帝知道,我最適合佩戴後土戒指。皇天為『征』,後土為『護』,作為天祈的皇后,註定要潛心靜修,以自己全部的虔誠守護後土,守護天祈的江山社稷。這一點,只有天性沉靜穩重的白族女子才能做到。」

  清越不清楚太后想說什麼,懵懵懂懂地點了點頭,準備聽太后接下來的訓示。然而太后卻已然站了起來,對不棄道:「我的話已說完,剩下的全憑皇上定奪。這些年來,今天說的話已是最多,有些疲乏,這就回去了。」

  「兒臣恭送母后。」不棄做了個撐起身子的動作,面上神色似有些失望,這句話也說得甚是敷衍。太后也不理會,自扶了小宮女出去,單留下屋內的人跪了一地。

  「清越,過來。」不棄抬起手朝清越招了招,拍了拍自己的床沿。

  清越站起身,遲疑了一瞬,終究沒有拂逆皇帝的旨意,斜簽著身子在他身邊坐下。

  「母后的話不用放在心上。」不棄的手輕輕撫過清越的手,雖然傷後體弱,眼中卻一片熠熠的光亮,「她覺得你的性格不適合,可是只要朕覺得適合,就一定能讓你當上天祈的皇后。」

  他這幾句話說得自信而自然,聽在清越耳中卻無異於晴天霹靂一般。她猛地掙脫了皇帝的手,一翻身便跪在不棄身前,吃驚地道:「皇上怎麼會突然興起這樣的念頭?」

  「其實不算突然了。」不棄微笑地看著她,臉上流動著從未出現過的溫柔表情,「朕一直以來對你的優容,你應該早有所覺吧。」

  「皇上,可我們是堂兄妹啊,同是高祖皇帝的子孫,彼此怎能談及婚姻?」清越本能地抬出這最不可跨越的障礙,想要打消不棄荒謬的心思。雲荒的創造神和破壞神雖說是兄妹通婚,但畢竟是遠古的傳說,在現實中,皇族內部不能通婚,歷代帝王的皇后也必須是出身于白之一族的女子,才能保持血統的純正。

  「難道你顧忌的是這個?」不棄也隱約看出清越毫無歡喜之態,更多是本能的抗拒,心中好不容易燃起的火苗便是一黯,神情立時冷厲下來。他一把掀開身上的被子,捂住胸口便下床站了起來。

  「皇上保重!」旁邊侍立的宮人魂飛魄散,連忙奔過來跪了一片,深怕皇帝盛怒之中加重自己的傷勢。

  「都滾開!」不棄聲色俱厲地喝了一聲,一把扯住清越的衣袖,冷笑道,「如果這是你唯一的理由,朕這就讓你知道你是什麼身份!」

  清越踉蹌了一下跟上他的腳步,小心翼翼地提醒了一聲:「皇上,你的傷……」

  「閉嘴!」不棄惡狠狠地加快了腳步,讓清越不得不小跑著才跟上他的速度。

  這一行的目的地,居然是神廟背後的白塔。這座白塔明顯是模仿伽藍城中的通天白塔而建,只是規模小了許多,平時從不見有人進出。不棄推開塔門的時候明顯有些吃力,清越忍不住想要幫他,卻被不棄一把推開。這個驕傲的帝王,從不允許自己在他人面前顯出一點弱勢。

  白塔的第一層是空的,從外面看根本猜測不出裡面的寬敞。空蕩蕩的大廳內一物不存,只有白色的牆壁晃得人眼前發花。不棄繞到塔側的樓梯處,喘了口氣開始登梯。

  清越跟在他後面,眼見他爬得艱難,卻按捺住沒有扶他一把。她知道自己藉故推辭他的求婚,對這個孤僻自大的皇帝來說是極為羞恥的事情,可是她也有她的原則,在這一點上連虛與委蛇也做不到。自幼被聲名賢達的父王耳濡目染,清越知道自己信仰的是氣節和正直,所以,就算懼怕也要堅持下去。

  每上一層,塔內的面積便減小一些。第二第三層仍是空曠,好不容易爬到第四層,不棄終於停下了腳步。

  清越舉目四望,這一層塔內四壁都是上好的淬金梨花木雕刻的隔架,有半壁隔架的每一格中都放著一個玉色的瓷瓶,統共有一兩百個。那些瓷瓶細頸圓肚,瓶蓋上都雕刻著一隻俯伏的神獸狷,正是皇家的標誌。

  「這個是你的。」不棄微微喘著氣,放棄了繼續往上爬的打算,伸手取下了一個瓷瓶,「彥照的在五樓,嗣澄的在六樓。」

  「這是什麼?」清越接過瓷瓶,入手甚輕,不知裡面裝了什麼。她迎著窗口的光線轉了轉瓷瓶,便看見瓶身上雕刻了一行小字——「蒼梧郡王系第十代清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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