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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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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的心腹賬房看著這血腥場面,心頭一顫,湊了過去說道:「四爺,這人……應該是熊家的人。」 「我知道。」明四爺厲聲說道:「熊百齡這個老王八,想用這個瓜商來試探一下,我不打回去,他還真以為我明家可欺。」 賬房先生苦笑說道:「四爺,這時節,可不能給家裡惹麻煩。」 明四爺想到一樁事情,神色一黯,說道:「老太君已經開始懷疑我了,我這時候不表現的衝動一些,怎麼辦?」 賬房先生也是心頭湧起無數複雜的情緒,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說話。 明四爺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望著地面上那名渾身是血的嶺南商人,陰聲說道:「不是不讓你做生意,但做生意不是欺負人,你可不能欺負我。」 那名嶺南商人已經醒了過來,聽著這話,嚇得不淺,趕緊拼命點頭。 「交一萬兩銀子,同時把價調回來,咱們公平競爭。」明四爺嘿嘿一笑,笑聲裡無比陰厲,「你不欺負我,我自然也不會欺負你。」 整治完這人後,明四爺喊人把那商人叉了出去,望著地板上的血漬,呸了一口唾沫,咬牙罵道:「范閑欺負我,我沒轍,你熊家又是他媽的哪根蔥?」 回到屋內,明四爺洗淨了雙手,捲起袖子,從廊邊取下鳥籠,開始逗弄起來,只是嘴裡吹著哨子,眼神卻有些飄離。 賬房先生畏畏縮縮跟在他的身後,低聲說道:「四爺,您是說……和夏棲飛見面的事情,被老太君知道了?」 明四爺身子一僵,忽然大怒駡道:「還不是你出的餿主意!說什麼腳踏兩隻船,明老七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又有欽差撐腰,公中的產業總要被他奪回去……要老子和他見面,搶先說上話!他媽的,第二天就被老太君叫去訓了一頓,差點兒沒活著出來!」 他氣惱無比,好不容易才平伏了胸中情緒,冷冷說道:「監察院最近正在針對咱家,今天我不兇殘些,老太君和大哥會怎麼看我?」 賬房先生被東家罵的大氣不敢出,哭喪著臉說道:「可是夏當家的那日要與您見面,您不見也是不成的,四爺……您真的不想聽夏當家那番話?」 「七弟啊七弟……」明四爺想到那個突然冒出來的弟弟,感覺很有些奇怪,關於夏棲飛母子被明老太君陰害一事,他也只是偶有耳聞,自己與母親卻是乾乾淨淨,所以並不像長房一樣害怕對方,一想到那日夏棲飛傳達的欽差的話語,他眼中的神芒一閃即逝,無奈歎息道:「我怕欽差大人,但我更怕老太君……而且明家畢竟如今是咱們明家人的明家,真要聽你的話與夏棲飛聯手,有那樣一位可怕的欽差在後面看著,明家就會……變成朝廷的明家。」 明四爺慘慘一笑說道:「不管長房再如何霸道,但畢竟大家兄弟這麼多年,我終究還是姓明的。」 賬房先生不敢再進勸。 *** 明四爺正式拒絕了范閑經由夏棲飛遞過來的好意,於是華園方面的反應也極快地到達了他在蘇州南城所購買的大宅。 蘇州府衙役推門而入,在虎視眈眈的明家打手注視下,顫顫抖抖地來到堂家,取出告票,要求明四爺隨己等回蘇州府聽審。 「聽審?」明四爺渾沒料到自己也有被人抓去審問的那日,對那名衙役厲聲喝道:「我看你是不是糊塗了?何人告我?告我何事?」 那名衙役也是身非得已,不然一般情況下,哪裡敢來得罪明家正牌四爺?平時都恨不得跪在地上去舔對方的靴子……這位衙役苦笑著,向明四爺遞了個眼神,示意後面有人,又壓低聲音哀求道:「是一名嶺南商人,告明家四老爺欺行霸市,傷人,並縱下行兇。」 明四爺一愣,眉頭皺了起來,他是沒有想到那名嶺南商人居然敢去告自己,更沒有想到蘇州府居然會接了這個案子……已經很多年了,明家在江南是那樣的特殊,蘇州府和自家的關係如此親密,怎麼會收了那名嶺南商人的狀書?雖然最近監察院在堵玩明家,但是監察院最大的問題就是不能干涉地方政務,也不能直接干涉民事,這等刑名官司,監察院無法領頭來做,所以他先前縱奴行兇之時,並沒有太多的擔心。 但是蘇州府居然真的派人來了! 他的眼光越過那名衙役的腦袋,看到幾名官差的後方站著一名面容十分陌生的朝廷官員,看官服品秩不高,而且不像是朝官系統的服飾。他的眼睛眯了起來,猜到了對方的身份——原來從嶺南商人進院開始,所有的這一切都有監察院的官員盯著,難怪對方的反應會如此之快! 明四爺眼皮子一跳,知道自己算錯了一件事情,雖然監察院不可能直接審問自己,卻可以盯著蘇州府做事,如果蘇州府真的對自己不理不問……只怕監察院便會去捉蘇州府的官員回去問話了。有這樣強大的威懾力在此,難怪蘇州府今天敢來拿自己。 他冷笑一聲,望著那名衙役說道:「我便是不去又如何?」 那名衙役急得快要哭了出來,哀求道:「四爺好歹給知州大人一個面子。」 明家的下人們都鼓噪了起來,手拿木棍將衙役們圍在當中,冷冷的目光可是有意無意地盯著人群最後的那名監察院官員。 那名監察院四處官員微笑說道:「幾位官差大哥,你們到底準備怎麼做呢?這裡好像有人……準備造反了。」 毆打官差,不聽朝廷之令,和造反有什麼區別? 蘇州府官差聽著這話,知道今天這人是必須要抓回去了,不然的話,知州大人都無法向監察院交差。那名嶺南商人的慘狀,公堂之上已經有人看見,而且此時華園也來了人,正在公堂對面的茶鋪裡喝茶,所有的一舉一動都不可能瞞過欽差大人的雙眼。 官差將心一橫,望著明四爺說道:「四爺,請!」 他用眼光不停地向對方示意著,讓對方明白,今時不同往日,該服軟的時候先服軟,至於被拿入蘇州府後,事情自然還有轉圜之機。 明四爺微微低頭,沉吟許久,強行壓下心頭的怒氣,也清楚今天的局面是怎麼回事,點了點頭。 那名官差大松了一口氣,歎息說道:「四爺可憐小的。」 那名年輕的監察院四處官員在後方冷笑看著這一幕。 賬房先生湊到了明四爺的身邊,擔憂說道:「四爺,怎麼辦?」 明四爺陰笑一聲,將手中的鳥籠砸在了地上,砸得鳥籠崩裂,鳥羽亂飛,鳥血四濺……他冷冷笑道:「去便去罷,這麼些年,只在蘇州府後園喝過茶,卻沒有機緣瞧瞧蘇州大獄的真實模樣,今兒就去開開眼。」 他又壓低聲音,急促說道:「馬上傳消息回明園,讓大哥把我保出去……不要擔心,老太君會因為這件事情更相信我的。」 交待完事情之後,明家四爺就這樣在人生當中,第一次被官差請回了蘇州府的大牢。 *** 「看來四弟……沒有別的意思。」消息傳回明園之後,明青達一方面派人去打通渠道,自己去走入了母親所居的清靜小院,向那位枯坐於椅的老太君稟告道:「我這就去把他接回來,雖然傷了一個嶺南商人,蘇州府迫於監察院的壓力索他回府,但事情畢竟不大,應該沒有什麼後患,小范大人也沒辦法用這件事情咬死四弟。」 椅上的明老太君卻陷入沉默之中,老而深陷的雙眼閉著,似乎在思考什麼問題,始終沒有回答明青達的話。 明青達略感覺奇怪,片刻後便湧起一股寒意。 明老太君緩緩睜開有些無神的雙眼,說道:「明家已然風雨飄搖,老四先是與夏棲飛暗中見面,是為不忠,後又妄行妄為,害得家裡要為他擔心,是為不孝,如此不忠不孝之徒,保他作甚?」 明青達默然之後複又悲然,明家對范閑咄咄逼人的攻勢,所採取的既定方針就是以退為進,玩弄悲情,所以他才會在內庫上一跪,事後一病……如今監察院威逼極猛,明家顫顫巍巍,看上去確實極為可憐,而明老太君的意思……似乎是準備在自家的傷口上,再劃拉開一道更深的血口。 他深吸了一口氣,平穩說道:「如今局面還在掌握之中,小范大人也只能走外圍,拿不住咱們的真正把柄,這時候用不著犧牲那麼大……他畢竟也是明家的血脈。」 明老太君冷漠無情看了他一眼,說道:「欽差大人會逼的越來越狠,我們終究是需要犧牲一個拿得出的人物,來換取江南百姓的同情,天下士紳的傾向,如今老四被拿入獄,這豈不是最好的機會?如果讓人們知道,欽差大人為索銀財,硬生生逼死了明家一位老爺,朝廷會震驚,我們會獲得很多好處和時間……這筆買賣是划算的。」 明青達面色不變,想了片刻之後說道:「都依母親的意思。」 他心裡清楚,四弟畢竟是姨太太的兒子,在母親的眼中,都是屬於可有可無的人物。 明老太君望著他冷冷說道:「家裡流水差成這樣嗎?為什麼最近你時常要向招商調銀?」 明青達心頭冷笑著,心想太平錢莊的印鑒一直都在您的手上,我如果要把明家真正地拿在手中,不想些別的門路,如何做得?心裡是這般想的,嘴上卻溫和無比地解釋了幾句。 明老太君點了點頭,最後緩緩說道:「只是老四,只怕還不足以讓天下人的心思都倒向咱們明家……青達,你要做好準備,也許明家家主的位置,你要被迫讓出來,如此才能讓天下人察覺到我們明家的慘狀。」 明青達微愕,深深鞠躬,退出院去。 在院外,他與一直等著自己的兒子明蘭石微笑說道:「聽見沒有?我就說過……她最疼的,只有你六叔。」 §卷五 第一百二十六章 誰的水師? 范閑並不清楚明家內部發生的事情,對於他來說,明家是塊石頭,他要壓著,但暫時又不能碾碎,反正他有這個耐心,釣魚沒有什麼可急的。 這天他來到了抱月樓蘇州分號,樓裡的生意已經好起來了,樓上樓下的姑娘們忙著接客,沒有幾個人注意到樓中男東家、女掌櫃恭恭敬敬地護著一位人物,悄悄地上了頂樓。 推開窗子望出去,只見後方那一道瘦湖邊上有很多民工正在挖泥擴湖,要將一個湖擴大,所需要的金錢、人工都不是個小數目,他忍不住歎息道:「有必要嗎?」 史闡立微笑說道:「依大人的意思,將分號的規劃與格局加急傳到了北邊,前天回了信,二少爺的意思是,這湖太小,地勢不夠開闊,來玩的客人們會覺得有些逼仄之感,乾脆下個大力氣,把湖往前頭再挖幾百米……」 范閑苦笑著,遠在北齊的思轍看來對於抱月樓還是念念不忘,這麼大的手筆,他只用說一句話,自己卻要動很多人手來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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