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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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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有聲音,有味道,不怕影響生意?」 「用青布圍起來了,樓中的客人一般注意不到那邊。現在生意雖然不錯,但要挖湖也只有趕在這時候挖……不然春濃夏至,正是生意最好的時候,那時候就不方便再挖了。」 范閑點了點頭,沒有說什麼,他是信任弟弟的經商眼光的,今天來抱月樓,主要是要打聽一些消息。他看著手下送上來的卷宗,皺起了眉頭:「那個明家的大管家究竟逃到哪兒去了?」 明家的大管家和范閑小時候在澹州打過的管家一個姓,都姓周,這人並不簡單,這麼多年來一直是明老太君的親信心腹,而且負責管理那個神秘君山會的賬目。當夏棲飛在江南居前被君山會暗殺之後,監察院就開始暗中查緝那名管家的下落,時刻準備暗中逮捕,想從那個人的嘴裡獲取一些關鍵的內容。 但那名周管家似乎在一日之內就消失了,不再出現在任何明家的產業之中,不知道是江南路的官員在幫助隱藏還是如何,總之就連監察院的手段,如今都沒有查到對方下落的蛛絲馬跡。 鄧子越從房外走了進來,向范閑稟告了一下明四爺被抓進蘇州府的事情,聽到大人詢問周管家的下落,不由皺了眉頭,這件事情是由他在負責,這麼多天都沒有進展,他也感到很慚愧。 他皺著眉頭搖搖頭,想了半晌後說道:「如果不是已經被明家滅了口,就應該是……」 「有很大的可能性,對方就堂而皇之地躲在明園裡。」范閑清楚,如果真要藏住君山會那位賬房先生,藏在明園之內,是最冒險也最穩妥的法子,他忍不住笑了起來:「難道還真要進明園拿人?」 鄧子越苦笑道:「沒個真憑實據,哪裡能進明園拿人,對方也是有世襲爵位的人,而且將事情鬧的太嚴重,總督大人肯定要被迫開口向大人施壓。」 范閑歎了口氣,覺得這事兒已經漸漸沒了什麼樂趣,揮手說道:「闖進去逮不著人,在薛清面前可不好交代,如果確認裡面有人,倒是可以試著野蠻一次。」 「就是確認不了。」鄧子越無可奈何道。 二人正說著閒話,忽然有一名監察院的探子在外面小心地敲響了門,鄧子越看了范閑一眼,走出門外低聲說了兩句什麼,臉色馬上變得凝重了起來。又低聲叮囑了幾句,趕緊匆忙回身,附到范閑耳邊說道: 「島上有消息了。」 范閑精神一振,那個天殺的海盜碼頭已經安靜了這麼久,他險些以為自己再不可能借由那座小島對付明家,此時聽著有消息,大感興趣說道:「說。」 鄧子越又看了他一眼,小心說道:「島上的人……都死了,死的乾乾淨淨。」 *** 啪的一聲!范閑面無表情一掌拍在身邊的茶几上,茶几沒有碎,茶碗也沒有破,但這一掌裡很明確地表示出他的不忿與不甘,明家下手真狠真乾淨,他皺眉問道:「我們的人呢?」 監察院在島上有密探,范閑擔心他的生死。 鄧子越說道:「運氣不錯,他活了下來,泉州方面摸到島上,剛好把他接了回來。」 范閑面色微沉:「他叫什麼名字?」 「青娃。」 「人在哪裡?」 「剛到蘇州,正在暗寓裡養傷。」 「走。」 *** 青娃覺得自己是在做夢,這些天一直在做夢。當海島被官兵圍剿之後,就只有他一個人活了下來,在滿天的賊鷗與滿地的死屍包圍之中,他試圖找到頭領曾經留下來的活路,去到那個隱秘的小灣,去找到船隻出海。 但沒有想到明家滅口作的如此之絕,島上所有的船隻全被毀了,就連海盜頭領藏住的幾艘三帆快船,都被沉入了水底。 看著水中被浸泡變了顏色的船帆,青娃有些絕望。海島孤懸海外,如果泉州方面發現事情有變,冒險再次派人上島,也需要很久的時間,而這些天自己一個人在島上無水無食,能活下去嗎? 監察院二處與四處的密探,從入院之初就要接受十分嚴苛的野外生存訓練與情報收集訓練,也虧了是有這一技傍身,單身一人的青娃,竟然就在島上這麼活了下來。 島上無水,幸虧落了雨。 島上沒什麼野獸,但有屍體……有吃屍體的賊鷗,有海中的魚蚌,所以他仍然堅強而噁心地活了下來。 直到最後泉州方面的同事冒險再次上島,已經衰弱到了極點的青娃,終於被抬到了船上。 船隻飄蕩回了大陸。 青娃也終於能夠好好地睡一覺。 但就在睡夢之中,想到自己吃的那些水鳥,那些水島的肚子裡可能有著那些腐爛的人肉……青娃仍然忍不住要做噩夢。 他這一覺睡了很久,由泉州直至蘇州,而當他醒來的時候,發現身前多了一位年輕清秀的大官正面帶敬佩與憐惜望著自己。 身邊的監察院官員提醒道:「是提司大人。」 提司大人?青娃一驚,掙扎著便想起來行禮。 范閑趕緊把他攔在了床上,雙眼微眯,看著這個慶國版的魯濱遜,心中湧起一股歎息與佩服。政治鬥爭不是請客吃飯,是你死我活的玩意兒,只是每每需要犧牲的,其實還是下層的官員們。 范閑取出藥丸喂他服下,又用金針替他活血,小心診療了半天,才確認不會留下太多的後遺症,對方有足夠的精力開口,這才開始問話。 在對話之中,范閑獲得了很多有用的信息,很多一直沒有來得及傳回岸上的消息,比如那名海盜首領與明蘭石姨太的關聯。 他冷漠說道:「難怪那位姨太會忽然回鄉探親,只怕如今早已沉入江中喂了王八……嫁了個王八,最後只有喂王八,也是個可憐人。子越,馬上派人去那名姨太的老家查案,我倒要看看,明蘭石準備怎麼解釋。」 青娃還千辛萬苦保留下來了一份書信,這也是很實在的證據,雖然明家依然可以抵賴不認,但總可以借此做些文章。 「對於上島的官兵,你有沒有什麼判斷?」 范閑盯著青娃的雙眼問道。雖然明知對方在島上存活下來已經不易,一上陸地又經歷長途奔波,整個人已經虛弱到了極點,但他不得已,仍然要問清楚,因為這個事實,像一根刺一樣地紮在他的心裡,讓他十分警惕。 那一隊水師,很明顯是明家的助力,自然也是長公主派來的,范閑很想知道,軍方究竟是誰站在長公主的那邊,想必皇帝陛下對於這個事情也是十分感興趣。 不可能是燕小乙,雖然燕小乙以九品上超強地位出任慶國征北大都督,但他的軍力一直在監察院的嚴密注視之下,范閑清楚燕小乙在水師方面沒有什麼力量。 「當年泉州水師是朝廷最強的水上力量。」鄧子越看了范閑一眼,輕聲說道:「不過葉家的事情之後,為了清除葉家在泉州水師中的影響力,朝廷將泉州水師裁撤為三,如今江南水師名義上的總領衙門在沙州,大人也應該與沙州那處的官員見過面,由沙州入海登島殺人……路途太過遙遠,而且航程都在大江之上,極易敗露痕跡,依屬下看,應該不是他們。」 范閑點點頭,沒有因為葉家兩個字而產生任何情緒上的波動,轉頭去看青娃。 床上的青娃嘴唇邊緣鼓起白色的泡,他也在努力回思那一個夜晚登上島的官兵,知道這件事情很重要,可以讓院中判斷,敢和海盜沆瀣一氣的勢力究竟是誰。 他艱難無比地開口說道:「官船上島的時候,正是黎明前的那一刻,島周礁多,那麼黑的天光下,能夠強行登島,應該是專業的水師,而不是借船的岸上官兵……屬下曾經瞧清過一名官兵的臉,看他面部輪廓,應該是北邊的人。」 范閑的眉頭皺了起來:「有沒有可能是東夷城的水師?」 青娃困難地搖了搖頭,稟道:「他們偶爾有開口說話,不是東夷口音。」 范閑望向鄧子越,看出了彼此心中的那絲不安,慶國三大水師,在北邊的是膠州水師,駐在山東路附近,實力雄厚,如果對方是長公主方面的得力幹將,那長公主在軍隊中所掌握的實力,看來要比自己這些人以前所想像的要強大的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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