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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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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又隨口閒話了幾句如今朝廷裡的事情,因為范尚書在府裡向來極少說這些,而監察院也不可能去查自己朝會上的爭執,所以范閑聽的很感興趣,一些以他如今品級還不能接觸的朝政大事,也嗅到了一些味道。如今燕小乙在北邊任著大都督,不停地伸手要銀子,而南邊的小型戰事也在進行著,慶國目前確實有些缺銀子。 范閑的心此時便放下來了,只要陛下需要銀子,那麼明年內庫總會落入自己的手中,長公主那人,陰謀詭計是玩的好的,但說起做生意賺錢,實在不是那麼令人放心。 雨勢微歇,范閑沒有資格留這位老大人吃飯,恭恭敬敬地將大學士送出門去,便一轉身回了那間房,重新開始審看莊大家贈予自己的藏書。等眾教員散了之後,他還沒有離開,只是捧著本書在出神。 他知道今天京都裡發生著什麼事情,只是沒有怎麼放在心上,那三個人本來就是死人,只是那些死去妓女的家人,如今也在京都府裡告狀,口口聲聲指著范家。 范閑當然不會再去殺人滅口,今天死的那三個人一直被二皇子偷偷藏著,自己殺了他,對方也不可能告到御前去,而且范閑雖然不是什麼好人,也沒有殺死苦主的狠辣心腸。 其實他明白,如果不論身份,自己身為監察院提司,手中掌握的資源和權力,遠遠比二皇子要強大的多,這場鬥爭如果沒有什麼意外,當然是自己穩贏的局面。 只是世人卻不知道這點。 唯一讓范閑在意的,只是宮中那位陛下的態度,如果陛下覺得這些小王八蛋們玩家家不算什麼,那范閑就可以繼續玩下去,他對那位陛下的心思其實揣摩的很准,二皇子……不過是把磨刀石,雖然是用來磨太子的,但用來磨一磨將來監察院的小范院長,看看小范院長的手段與心思,似乎也是件不錯的選擇。 當然,如果范閑真的下手太狠,宮中只要一道旨意,也就可以平復了此事。他並不擔心陛下會因為這件事情而對自己痛下毒手,反而會自嘲想到……大家都是王八蛋,你皇帝陛下總不好親此蛋薄彼蛋。 京都的雨停了,他悄無聲息地避開眾人眼光,離開了太學,在一家成衣鋪裡脫去了外衣,露出裡面那件純的「工作服」,又從滿臉卑微的掌櫃手中,接過一件樣式尋常的外衣套在了身上,這才一翻雨帽,遮住了自己的容顏,消失在了京都的街道之中。 *** 雨已經停了,天上的鉛雲就像是被陽光融化了一般,漸漸變薄變平,再逐漸撕裂開來,順著天穹的弧度,向著天空的四角流去,露出中間一大片藍天,和那一輪獲得勝利後顯得格外新鮮的秋日。 陽光打在京都府衙門的外面,有幾抹穿進堂去,將堂上那面「正大光明」的匾額照的清清楚楚。 已經有看熱鬧的人群圍在京都府外,等著府尹大人親審近日裡鬧的沸沸揚揚的抱月樓一案。這案子有背景,有兇殺,牽涉的是讓人想入非非的妓女,發生在聲色場所,滿足了京都百姓們審美的諸多要求,所以是眾人關心的焦點,日常茶餘飯後,若對此案沒有幾分瞭解,真是不好意思開口,那些馬車行的車夫,若對此案的始末不能一清二楚,那真是沒臉為客人趕車。 范閑偽裝成一位路人,混在人群之中往衙門裡望著,心裡不由有些怪異的感覺,京都府乃首重衙門,這府裡最近一兩年的人事變遷,卻與自己脫不了干係,只怕今次事罷,這位京都府尹也要告罪辭官了。 §卷五 第四十五章 京都府外謝必安 原來的京都府尹梅執禮,是柳氏父親的門生,一向偏著范府,在郭保坤黑拳案中,幫了范閑不小的忙,後來范閑在牛欄街遇刺,梅執禮身為京都府尹自然也要受罰,被罰俸一年,留職查看,但誰也沒有料到,第二年又出了春闈一案,幾番折騰下來,梅執禮終於從這個位置上被趕了下來,下放到外郡去了。 范府與老梅還偶有書信來往,所以范閑清楚那位當年的梅府尹,其實萬分高興離開京都府這間萬惡的衙門。 堂上,一大排看上去貧苦不堪模樣的人,正跪在案前失聲痛哭。這些人都是抱月樓死去妓女的親人,一邊痛哭,一邊痛駡著范家,口口聲聲請青天大老爺做主。 現任的京都府尹田靖牧滿臉正義凜然,唇角微微抽動,眼眶中一片濕潤,似乎是被堂下這些苦主的說辭打動的無以復加,馬上下令府上衙役速去抱月樓捉拿相關嫌犯,現場勘驗,又鄭重其事地表白了一番為民做主的心願,命人去范府請那位無惡不作的范家二少爺,卻根本沒有提到袁夢等人的名字。 范閑混在人群中冷眼看著,看出那位田靖牧府尹眼中的微微慌亂之色,心知對方也知道,那三位牽涉到妓女命案中的打手已經死了的消息。 對於堂上那些苦主的叫駡聲,范閑沒有絲毫反應,畢竟抱月樓害死了那幾名妓女,自己和弟弟不過被罵幾句,又算什麼?他只是在懷疑,這些苦主究竟是真的,還是二皇子那邊安排的。監察院的調查結果還沒有出來,但他卻不能什麼都不做。 京都府的審案是很乏味的,這種戲碼千百年來已經演過許多次了。雖然圍觀看熱鬧的百姓們依然津津有味,但范閑已經將心思轉到了別處。他今天之所以來到這裡,就是估算著有件事情馬上就要發生。 自己的岳父,一代奸相林若甫之所以最後黯然被迫下臺,雖然從根源上說,是因為自己地橫空出世,陛下聖心一動所致,但具體的導火索,還是當初那位死在葡萄架子下面的吳伯安。因為山東路的彭亭生授意大整吳家,整死了吳伯安的兒子,所以吳伯安的遺孀才會進京告狀,在途中被相府的人截殺,卻湊巧的被二皇子與李弘成救了下來——今天,二皇子會不會又來這麼一道? 岳父的下臺,范閑其實並不怎麼記仇,但卻記得了二皇子的手段。本來按理講,真正玩弄陰謀的高手,絕對不會重複自己的手段,但他將二皇子看的透徹,對方雖然喜歡蹲在椅子上擺出個莫測高深的模樣,但在自己這麼多天的試探下,終究還是顯露了年輕人稚嫩與強擰的一面。 除了監察院的恐怖實力,范閑比二皇子更佔優勢的就在於此,他雖然這世的年齡比二皇子小,但實際上的閱歷,卻不知道要豐富多少。 *** 不一時,京都府衙役已經帶回了抱月樓如今名義上的主事人,石清兒,還有相關的人手正在抱月樓後方瘦湖畔裡尋找痕跡,只是目前命案沒有直接證人,所以也不知道埋屍何處,當然找不到屍首。 范閑看著堂內跪在青石地板上的女子,在猜想她究竟會如何應對,是懾於自己的壓力而老實安分一些,還是依舊有些不甘心。至於埋在抱月樓裡的屍首,監察院早已經與史闡立配合著,在一個夜裡取了出來,放到了京郊好生安葬,只等著這案子真正了結以後,再想辦法通知她們真正的家人。 堂內的石清兒咬著雙唇,雖不是一言不發,但也是上面的大老爺問一句,她才斟酌半晌應一句,她心裡對這件事情明鏡似的,來之前那位史先生早交待過了,自己什麼能說,什麼不能說。 好在如今的東家要求也不嚴苛,並不要求自己攀污什麼,也不要求自己為范家二少爺掩飾什麼,只是照直了說。所以不等京都府尹用刑,她就將當初抱月樓的東家姓甚名誰,做了些什麼事情,交待的一清二楚,但在妓女命案這件事情上,卻一口咬死,是那位正被刑部通緝的袁大家袁夢指人做的,東家雖然知道此事,但並不曾親手參與。 京都府尹本有些滿意堂下跪著的這女子應的順暢,但聽來聽去,似乎總有為范家二少爺洗脫的意思,而且二皇子那邊早交待過,這件事情斷不能與袁大家扯上關係,便將臉一黑,將簽往身前一摔,喝道:「這婦人好生狡猾,給我打!」 便有京都府的衙役拿著燒火棍,開始對石清兒用刑,石清兒咬牙忍著疼痛,知道這一幕一定有范家的人看著,自己既然已經沒了三皇子這個靠山,想指望著依靠范家在京都生活,那就得一條道走到黑。 她忍痛不語,卻不是不會發出慘叫,咿咿呀呀地喚著,疼痛之中含著幽怨,在京都府的衙門上飄來飄去,倒讓圍觀的百姓都覺得有些不忍。 范閑在外面看著這幕,有些意外于這個女人的狠氣。 用刑一番後,石清兒還是頭前那幾句話,京都府尹正準備再用刑的時候,去范府索拿范思轍的官差卻是滿身灰塵、一臉頹敗地回來覆命。 原來這一行人去范府索拿范思轍,他們請出京都府的牌子,強行進去搜了一番,但此時的范思轍,只怕已經到了滄州地界,正在馬車裡抱著妍兒姑娘喟歎故土難離,哪裡搜得到!這些差役們正準備多問幾句的時候,就已經被柳氏領著一干家丁用掃帚將他們打了出來。 聽著屬下受辱,京都府尹毫無生氣之色,反是暗自高興,高聲呵斥道:「這等權貴,居然如此放肆!居然敢窩藏罪犯……」他拿定主意,明天便就著此事上一奏章,看你范府如何交待。 范閑冷眼看著,心裡卻不著急。有柳氏在家中鎮宅,他是知道這位姨娘的手段,哪裡會處置的如此思慮不周?更何況小言公子玩弄陰謀是極值得信賴的,當年整個北齊朝廷都被他玩在掌心之中,更何況是區區一個京都府,一個刑事案件。 果不其然,府外圍觀的人群一分,行來幾個人,領頭的那位便是范閑第一次上京都府時的夥伴,范府清客鄭先生,當年京都府赫赫有名的筆頭。 這位鄭先生有功名在身,不用下跪,只對著案上的府尹老爺行了一禮,便說道:「大人這話大謬,京中百姓皆知,我范府向來治府嚴明,哪裡會有窩藏罪犯這種事情。至於二少爺究竟犯了何事,還需大人細細審來,我范府絕不偏私。」 京都府尹田靖牧知道眼前這位清客,乃是京中出了名的筆頭,而他身邊那個狀師宋世仁,更是出名難纏的訟棍,范家擺出這麼個陣勢來應著,想必是準備走明面路線,將臉一沉喝道:「既不偏私,為何還不速將犯人帶上!」 寒秋天氣,宋世仁將扇子一揮,嘲笑說道:「捉拿犯人,乃是京都府的差事,什麼時候輪到旁人管了?」 田靖牧冷笑道:「你家二少犯了事,自然要將人交出來……若不交人,難道不是窩藏罪犯?慶律之上寫的清清楚楚,宋世仁你還是住嘴吧。」 宋世仁卻不聽話,笑吟吟說道:「慶律有疏言明,犯家必須首先交人……只是大人,范家二少爺早已于八天之前失蹤,叫我們到哪裡找人去?」 田靖牧氣極反笑道:「哈哈哈哈……好荒謬的藉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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