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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八


  幾百兩銀子?婦人心頭大怒,若真有人要為桑文贖身,少說也要出兩千兩銀子,這幾個來鬧場的人,居然說出幾百兩這種可笑的數目來!連番被范閑若有若無的撩撥,終於讓她失了冷靜,大怒說道:「客人若是能拿一萬兩銀子來,我馬上讓你把人帶走,這大漢就當附贈的!」

  一萬兩銀子可以買十幾幢民宅,可以供尋常百姓吃用幾十輩子,就算放在富賈滿地的江南,一萬兩銀子也是個驚人的數目!

  婦人冷笑看著這幾人,料定這世上沒有人會用一萬兩銀子來買一個姿色尋常,只是歌聲了得的歌伎。

  但范閑卻是等的就是這個機會,不等她改口,將手一揮隨意說道:「這便說定了,快將契約拿來。」

  此言一出,滿座俱驚,就連守在那渾身濕透大漢身邊的桑文自己,都流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而那位婦人更是大感荒唐吃驚,呆若木雞一般站在了原地。

  ***

  「啪!」的一聲脆響,不知何時已有一位麗人來到了院間,直接給了那婦人狠狠一記耳光,這才向著范閑三人微微一福,輕笑說道:「陳公子果然是位愛開玩笑的風趣人物。」

  范閑不認識這位麗人,眯眼看著她如柳娥眉,紅紅雙唇,眸子裡的柔媚,唇角綻出一絲欣賞的笑容,但總感覺有些不舒服,因為這位麗人看似柔弱,但實則骨子裡透著一絲無比驕傲的味道,根本看不起面前自己三人,想來是那位袁夢姑娘的得力幹將。

  「不是玩笑。」范閑斂去了笑容,說道:「一萬兩銀子買人,先前說好的,莫非抱月樓準備賴帳。」

  麗人冷冷看了他一眼,半晌後忽然說道:「抱月樓出千兩紋銀為公子壓驚,此事不需再提。」

  一千兩銀子是抱月樓付出的誠意,但范閑看著這麗人眉宇間那股子施捨與不屑的味道,微嘲說道:「今夜得趣,哪裡來的驚?我只是要這桑文和那大漢,你們倒是敢不敢賣?」

  麗人似乎想不到對方竟是如此不給面子,嘲弄道:「難道公子還真拿得出來一萬兩銀子?」此時已經不僅僅是桑文贖身的問題,也不是抱月樓擔心查案的問題,而是雙方在比拼勢力了,抱月樓方面根本不可能出讓桑文,而麗人如此說,也是心裡根本不相信有人會隨身帶著一萬兩的銀票。

  范閑摸了摸頂上平順的頭髮,沒有說話,史闡立在旁站著微笑說道:「這個不需要姑娘操心。」

  麗人冷冷地看了三人一眼,忽而寒聲說道:「原來……竟是專程來削我抱月樓的面子來了……好教三位大人知曉,就算你們今天將桑姑娘贖了出去,只怕明天也會乖乖地將她送回來!」

  這話裡的威脅意味十分濃重,但以范閑如今的權勢地位又怎麼會在乎這些,他微笑著望著她,輕聲說道:

  「我今夜給你一萬兩銀票,只怕明天你要乖乖地給我送回來才是。」

  §卷五 第三十一章 攔街

  往日向來只有抱月樓威脅人,哪裡有人敢威脅抱月樓?

  那位麗人姓石名清兒,正是袁夢一手培養出來的得力助手,本以為今夜只是來了幾個查案的小官差而已,只是下屬稟報這位陳公子氣度不凡,武道高深,想來是位棘手人物,這才準備強勢之下,與對方妥協——之所以會選擇妥協,是因為從九月開始,大老闆便一直要求抱月樓安分一些。但她沒想到對方不肯選擇和平,還赤裸裸地威脅了過來!

  石清兒氣的不善,盯著范閑一字一句說道:「你會後悔今天晚上做的事情。」

  「不要威脅我,趕緊拿契約來。」范閑笑著說道:「被你們整的沒心情了,準備回家。」

  看著范閑那溫柔無比的笑容,史闡立在心底暗歎了一聲,知道門師很不高興,後果相當嚴重,再過幾天,這家抱月樓估計就要關門。石清兒氣結,眸中厲聲一閃即逝,吩咐屬下去辦事,不過片刻功夫,一張薄薄的紙便擱在了眾人之間的桌上。

  「現銀交易,你有一萬兩銀票,我就將人給你。」石清兒盯著范閑的雙眼,「慶律裡確實有贖良的條款,但是……我也不可能把桑姑娘擺在樓子裡等你來買,如果這時候你掏不出現銀來,說不定呆會兒就有旁的買家將她買走了。」

  范閑面色不變,心裡卻恥笑了一聲,還有誰會花一萬兩銀子買人?如果自己真的不出手買人,那呆會兒就會出現的買家,只會是你抱月樓自己。

  史闡立已經取過筆墨,寫了份契結書,與那份桑文的人身文書放在了一起,就等著范閑拿銀票出來。他對於門師的財政能力向來是很信任,而且畢竟是位讀書人,總以為銀子這種東西對於大富之家來說不算什麼。

  石清兒也盯著范閑,她這一世也不知見過了多少富人,但即便是江南的鹽商與皇商們,也沒有揣一萬兩銀票在袖子裡的習慣,除非他們是準備在宴席上送哪位高官厚禮,所以對於眼前這位年輕人能拿出一萬兩銀票的事情,她本就不相信。

  看似很久,其實只是過了一會兒,范閑沒有什麼動作,史闡立微感慌亂與意外,石清兒的唇角卻是浮現出一絲果然如此的驕傲笑容。

  范閑看著這清麗女子的微傲自矜神情,忽然覺得很爽。笑了笑,對一直安靜站在身邊的鄧子越勾了勾手指。

  鄧子越俯身道:「陳公子,有什麼吩咐?」

  范閑低聲笑駡了句什麼,才說道:「裝什麼傻?我身上可沒裝那麼多銀子,這是向你借錢來著。」

  鄧子越面色一窘。雖然不清楚提司大人為什麼如此忖定自己懷裡揣著上萬兩銀票,還是趕緊伸手入懷,摸索了半天,摸出了一個與褻衣緊緊系在一處的荷包,荷包樸素,裡面微鼓。

  房內眾人面面相覷,看著鄧子越從這個普通的荷包裡,像掏心挖肺般地掏了一疊子銀票出來!

  鄧子越將銀票擱在桌上,心疼地數了又數,拿了十張,遞給了石清兒。

  ***

  石清兒的臉再也掛不住了,手裡拿著整整一萬兩銀票,無比驚愕地張著嘴,內心深處早已震驚的說不出話來!在她的心中,這位年輕的公子哥兒或許是富家子弟,但是連他的隨從身上居然都放著一萬兩銀子!

  她捏著銀票,看著范閑平靜的臉,心中震驚想著,這到底是哪路的神仙?

  范閑沒有理會對方地眼光,輕輕摸了摸自己身後一直昏睡著的研兒姑娘,手指頭在她的頸部輕輕滑弄了幾下,看似調戲一般,妍兒卻悠悠醒了過來,伸手掩唇,打了個呵欠,看來這一覺睡的不錯。

  「走吧。」

  他溫和說道,率先起了身,往院外走去。身後鄧子越扶起了那位渾身濕透、生死未知的偷襲者,而史闡立也扶著那位心神受了太多刺激的桑文姑娘,隨著他走了出去。

  不一時,這一行來路不明的人物,便沿著瘦河畔的點點桔燈,消失在了抱月樓中。

  石清兒手指用力,將那十張銀票捏地發皺,卻終是捨不得這一大筆銀錢,小心地收入懷中,望著那行人的背影恨聲說道:「給我盯緊了!」

  抱月樓一共有兩位神秘的老闆,而這位石清兒則屬于二老闆那個派系的,下手極為狠辣。這時候研兒才皺著眉頭走上前來,此時她的腦中有些昏暈,看著房中這情景,自然知道自己不是睡了一覺這般簡單,看來那位有著可親笑容的年輕陳公子,果然是一位厲害人物。

  石清兒反手一掌便往她的臉上扇了過去!

  誰也沒有料到,研兒冷冷地躲開了,望著石清兒說道:「姐姐為何要打我?」

  石清兒咬牙道:「你個沒用的小蹄子!讓你來套話,結果睡了大半夜!」

  研兒的目光在場中掃了一遍,便猜到發生了什麼事情,冷笑道:「我是沒用,但姐姐如果真的能幹,怎麼會讓這些人還把桑姐姐帶走了?這事兒您可要向袁大家交待。」

  「哼。」石清兒盯著妍兒那張濃豔的面容,輕蔑說道:「不要以為大老闆喜歡你,你就敢在我面前放肆,抱月樓開門做生意,當然不能在這裡與客人起衝突,事後自然有解決的辦法。」

  這兩位姑娘看來都是抱月樓的當紅人物,所以說起話來也是暗含風雷,彼此不相讓。下屬們趕緊退了出去,生怕遭了池魚之災。

  稍停片刻後,妍兒輕笑說道:「不要忘了,大老闆讓你們這些月安分些,少做那些傷天害理的事情。」

  「傷天害理?」石清兒冷笑道:「在這京都裡,我們就是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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