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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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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命大慶朝監察院第一分理處」。 范閑頓時產生了一種時光混流的荒謬感覺,以為自己是來到了另一個時空中,某個以油田著稱的城市的檢察院門口。 輕車簡從,事先也沒有和沐鐵打招呼,院裡公文也還沒有下發,所以一處的那些監察院官員們,並不知道今天會來新的頭目。門房處的人看著衙門口的馬車好一陣嘀咕,心想外面站著的那位年輕人,像個傻子一樣地捧腹笑著,真是白瞎了那張漂亮臉蛋兒,站了半天又不進來,究竟是幹嘛嘀? 這時候范閑已經領著鄧子越和幾個心腹往裡走了,藤子京不肯進去,從心裡還是願意離監察院這種地方遠些。門房是今年近半百的老頭兒,趕緊走了出來,攔道:「幾位大人,有什麼貴幹?」 范閑微微一怔,心想自己第一次貿然闖進監察院的時候,都沒有人攔自己,那是因為沒有閒雜人等會跑到監察院去閒逛。他腦子轉的極快,看著這個門房來攔自己,心想這個一處難道平時有許多官員來串門子? 他今天雖然沒有穿官服,但鄧子越幾個人還是穿著監察院的服飾,所以那個門房鬧不清楚他們身份,語氣也還比較柔和。 范閑沒有理他,徑直往裡走去,鄧子越將手一攔,攔住了那個老頭,幾個人便直接走進了衙門裡。 一進衙門,范閑才發現這個一處果然是與眾不同。不說沒有人上來迎著自己詢問一二,走了幾間房,發現房中竟然是空空蕩蕩,正當值的時候,卻是一個人都沒有。他有些疑惑,到了偏廳自尋了個椅子坐了下來,隱隱聽到衙門後方傳來陣陣喧嘩之聲。 啟年小組裡有好幾個原一處的吏員,今日跟著提司大人的,也恰好有一個,此人姓蘇名文茂,見大人臉色不豫,趕緊跑到簽房去尋當值的官員,不料竟是沒有找到。蘇文茂也自納悶,心想自己離開一處不過一年,怎麼衙門裡整個的氣氛都變得有些怪異了,幸好是一處的老人,找不到人,還能找得到茶與熱水,趕緊恭恭敬敬地泡了杯茶,端到了范閑面前。 范閑也不著急,手捧著茶碗輕輕啜著,像朝中那些老大臣一樣擺著沉穩的譜兒。 鄧子越瞪了蘇文茂一眼,意思是說,怎麼半天沒找個人出來?蘇文茂站在范閑的身邊,半倚著身子,一臉苦笑,哪敢回應,實在是沒有想到堂堂監察院一處,在陳院長的威嚴之下,竟變成了一般閒散衙門的模樣。 門房在門外探頭看了一眼,發現這幾位大人只是在喝茶,估摸是等人,也懶得再理會,於是幾人就這般尷尬地坐在廳中。范閑有些不耐了,站起身來,示意他們幾個坐著,而自己卻是走到了廳旁的櫃上,開始翻揀那些早已經蒙著灰塵的案卷,心裡想著,居然沒有人來攔自己,這一處的綱紀也實在敗壞得狠。 忽然有幾個人一邊說笑著一邊走了進來,看他們身上服飾都是監察院的官員,手裡還提著個大竹筐子,筐中用冰鎮著魚,看樣子還挺新鮮。這些人路過范閑一行時,正眼都沒有看一下,只是有一位瞥見了蘇文茂,大笑著喊道:「老蘇,你今兒怎麼有空回來坐坐?」 蘇文茂滿臉尷尬,卻又看見了角落裡范閑的手勢,只得賠笑說道:「今兒個提司在院裡述職,我們幾個沒事兒,帶著哥幾個來逛逛。」一路北上,啟年小組是知道范閑的手段的,積威之下,竟是半個字都不敢提醒。 那人一拍手掌,喊其餘人先將那筐魚拎進去,面露豔羨之色對蘇文茂說道:「老蘇你如今可是飛黃騰達了,跟著那位小爺,這今後還不得橫著走?」 蘇文茂斟酌著措辭,小意回答道:「提司大人要求嚴明,我可不敢仗著他老人家的名頭,在外面胡來。」 那人哈哈一笑,說道:「不談那些了,反正這些好事兒也輪不到咱們一處,走走走……」他同時招呼著鄧子越那幾個同僚,「既然來了,就不要先走,院子裡那會要開多久,大夥兒都清楚,先隨我進去搓兩把也好。」 鄧子越冷哼一聲,將臉轉到一邊。那人見他不給面子,臉上也露出尷尬之色,心裡恨恨想著,不就是抱著了范提司的大腿嗎?神氣什麼?也不再理他們,只與蘇文茂閒聊了幾句,便準備離開。 恰在這時,范閑走了出來,滿臉溫和問道:「這位大哥,先前看你們裝了一筐,中午準備吃這個?只怕我也要叨擾一頓。」 衙門裡光線暗,那人沒有看清楚范閑面貌,只知道是位年輕人,呵呵笑著說道:「那可捨不得吃,呆會兒分發回家。」 「噢?看來是挺名貴的魚了,不然也不會用冰裝著。」范閑說道。 「那是!」那人斜乜著眼看了鄧子越一眼,面露驕傲之色,「南方八百里加急運來的雲夢魚,大湖裡撈起來的,鮮美得很,不用冰鎮著早壞了,這京都城裡,就算是那些極品大臣,想吃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兒。也就是軍部有這個能耐,也虧得咱們是堂堂監察院一處,不然哪裡有這等好口福。」 「原來是軍部送過來的。」范閑微微一笑,知道京都各部司肯定會一力討好一處,只是沒有想到會這麼下功夫。 那人一拱手道:「不說了,諸位既然是等提司大人散會,那就稍坐會兒,我先進去把自家那條魚給拎著了,再出來陪幾位說話。」 范閑說道:「不慌,我們來還有件事情要拜訪沐大人,只是一直沒找著人,還請這位兄台幫個忙。」 那人看了他一眼,笑著說道:「我當是多大事兒,我去通報去,你們等著。」 *** 那人笑嘻嘻地往後院走著,一離開范閑幾人的視線後,臉色卻馬上變了,一路小跑進了衙門後方的一個房間,一腳將門踢開! 房內正有幾個人正坐在桌上將麻將子兒搓得歡騰,被他這麼一擾,嚇了一跳,不由高聲罵了起來。坐在主位上的沐鐵更是面色不善,一顆青翠欲滴的麻將子兒化作暗器扔了過去,罵道:「奔喪啊你!幾條魚也把你饞成這樣。」 那人哆哆嗦嗦道:「沐大人,處裡來了位年輕人。」 沐鐵皺了皺眉頭,自矜:「什麼人啊?如果是相熟的,就帶過來,我可捨不得手上這把好牌。」 「不熟。」那人顫抖著聲音說道:「不過蘇文茂也跟著,我估摸著……會不會是……那位小爺來了?」 沐鐵悚然一驚,拍案而起,指著他的鼻子罵道:「你……你說話要負責任!」他嚇得站起身來原地繞了幾個圈,惶急問道:「真是提司大人?」 「估摸著是。」那人滿臉委屈:「當著他面,我可不敢認他,假裝不識,趕緊來通知大人一聲,若真是范提司,您可得留意一些。」 沐鐵滿臉驚慌,趕緊吩咐手下撤了牌桌,重新佈置成辦公的模樣,一路小跑帶著那人往衙門前廳趕去,一路跑一路說著:「風兒啊,記你一功,回去讓你嬸嬸給你介紹門好親事……娘的,這提司大人怎麼說來就來了,幸虧你反應機靈……真不愧是咱們欽命監察院一處的!這情報偽裝工作沒有丟下,很好,很好!」 被稱為風兒的這位密探,將手上的冰水往屁股後的衣衫上抹著,說道:「是沐大人領導有方,領導有方。」 §卷五 第十一章 整風! 沐鐵沉著臉,緩步踏出了門廊,也不正眼去看偏廳裡坐著的人,寒聲說道:「不知是哪位大人非要親見沐某一面?這麼大的架子,難道不知道一處事務繁忙?」 蘇文茂見著以往的同僚,總有幾分照看之意,眼珠子一飛,使了個眼色。沐鐵其實早就知道來的是誰,此時只是做戲罷了,假意被蘇文茂提醒,狐疑著回頭去看身後,便看見了那位年輕人。 「您是?」沐鐵皺著眉頭,走近了一步,忽然間大驚失色,唰唰兩聲,幹淨利落地單膝跪了下來,「下官沐鐵,參見提司大人!」 范閑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根本沒有一絲配合他演戲的興趣。 沐鐵一臉餘驚未消,喜悅說道:「大人您怎麼來一處也不說一聲,讓您在外面枯等著,這叫下官如何是好?」 范閑依然沒有說話,只是唇角浮起了一絲笑意。沐鐵看著這絲笑意,心卻開始涼了起來,誰都知道,這位小范大人每次笑得最甜的時候,只怕也就是他心裡最惱火的時候,於是他的聲音也不自禁地低落了下來:「這個……大人,那個……下官。」 范閑還是沒有說話,只是微笑看著他。 沐鐵深黑的臉上,無由出現一抹驚悔,也不敢再多說什麼,只是重新跪了下去。 一處的偏廳裡,氣氛十分壓抑。 *** 范閑也不想再看他出醜,畢竟沐鐵是一處的主簿,在朱格自殺之後,一處的事務基本上都是由他在主理。他皺了皺眉頭,說道:「偏廳太髒,不適合待客。」 沐鐵一愣,心裡馬上高興了起來,對身旁的那個風兒怒斥道:「快讓人來打掃!」 「案卷就這麼擱在廳裡,不合條例。」范閑微笑著。 沐鐵一蹦老高,高聲喊著後面的那些一處吏員們出來,開始將那些蒙著灰塵的案卷歸納到後方的暗室中。這些吏員都在偷懶,懨懨無力地走了出來,卻看見沐大人正老老實實地站在一位年輕人身邊。眾人不識得范閑,卻都是搞情報偵查工作的出身,腦子轉得極快,馬上猜到了這位年輕人的身份,唬了一跳,趕緊各自忙了起來。 不一時功夫,偏廳就被打掃得乾乾淨淨,案卷被歸得清清楚楚。看來監察院一處,仍然還是保留了他們本來就應有的快速反應能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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