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因·璧月(118)_傾泠月

一一八

　　"隨老頭，現在還稱'本教主？"蘭七彎起眉眼笑得明媚又邪妄，"此刻起，隨教教主乃是區區在下，既已在我掌中，隨教日後是盛是敗皆由我定。"

　　"這狂妄勁倒是足夠了。"隨輕寒聞言卻未動怒，移步往竹樓走去，可走了兩步又轉回來，"那明二與你有仇？"

　　"嗯？"蘭七挑眉。

　　"你知道本教主最討厭那樣的人，所以帶他來，不就是想借我之手除去他嗎？"隨輕寒了然於心，"本教主一生殺人頗多，不在乎多殺一人，只是他，本教主明白告訴你，此刻本教主能殺得了他，但必付出極重代價，本教主犯不上至此。"

　　"呵呵……難得呀，你竟也有說出此話之時，對著洺空你倒要猖狂些。"蘭七嗤笑。

　　"你不必激本教主。"對於蘭七的挑釁隨輕寒無動於衷，"我不信修羅陣中你未有動作？"

　　蘭七歎一口氣，道："修羅洞裡我未能得逞，梨花林中被其識破，反被逼得不得不與他聯手。你知道我花了多少心血來除掉這個人嗎？連'煞魂'我都派出了，只差親自上陣了。這個對手我平生僅見，必是阻我得到'蘭因璧月'的絆腳石，決不能留！"

　　難得聽見蘭七如此無奈的口氣及如此挫敗的神情，隨輕寒有些訝然，但又有些了然。

　　"這個明二再過幾年，必在本教主之上。本教主一生縱橫江湖卻從沒見過他這樣的人，一派溫文爾雅的模樣，實則……"他微微一頓，然後才道，"'深不可測可怕至極'這幾字算本教主贈你的良言，要知道洺空即便練成了'碧落賦'，本教主也不怕，可這個年輕人，本教主卻生'後生可畏'之心。"

　　"這一點我比你更清楚。"蘭七碧眸裡泛起寒光，"自藝成出山後，我受傷的次連五個指頭都數不完，可拜這位二公子所賜，我竟有兩次重傷！"

　　"哦？"隨輕寒眉頭一動，"你們既已交手，他必知你心底之意，為何明知有危險還跟你來此？"

　　"因為他好奇。我的師承來歷予江湖是一個謎，他當然想知道，他要一切都瞭解清楚，然後抓住弱點一舉擊潰，讓我永不得翻身！"蘭七眯起碧眸冷然道。

　　"這人也極度自負。"隨輕寒點點頭，"不過……你們這樣倒令本教主想起當年與洺空，那時候我們彼此也是恨不能殺對方而後快，只是這麼多年過去了……憤怒、妒忌、仇恨都變得模糊了。"

　　"說起來……"蘭七轉眸看向他，"我很是好奇，你們這樣有何意義？相知卻要相忘，相守卻不得相親，這樣不過三人一生痛苦，何必如此？"

　　隨輕寒一怔，半晌後回首看向那片梨花林，臉上褪去了狷介邪妄，乾淨得沒有一絲表情："或許某一日你情動之時，就能明白。"說罷轉身往竹樓去取"梨花液"，可走了沒幾步再次停步回首，眸中綻起一絲邪妄，不懷好意地道，"你不如試試色誘，說不定能成呢。"說完也不管蘭七如何反應，逕自走了。

　　身後蘭七聽得那句話卻是臉色一僵，想起前一刻，再想想之前的那個噩夢，頓時全身寒戰，再無一絲睡意了。

　　第二日一大早，宇文洛、寧朗神清氣爽地走出竹樓，迎面卻碰上打著哈欠的蘭七。

　　"我要睡了，你們自便，但不得吵鬧，知道嗎？"蘭七碧眸特意睨了宇文洛一眼，然後便上樓去了。

　　"她昨夜難道沒睡？"宇文洛、寧朗面面相覷。

　　不一會兒，明二也起來了。隨輕寒、洺空未有現身，應該還在那邊。民以食為天，主人不出來待客，三人只得自己動手做飯，幸得竹樓裡什麼都不缺，只不過最後動手的人是寧朗。

　　三人都是出身世家，明二公子對天下名菜佳餚可以張嘴就來，但也只能說說而已，論到動手卻是開天闢地以來還未有過第一次。而宇文洛雖不是宇文家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大公子，可自小也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公子爺，哪裡沾過陽春水？只有寧朗，自小長在淺碧山上，山上只有師父師兄，可沒人把他當公子來服侍，所以做飯補衣這類小事常常要自己動手。

　　三人剛用過膳，鳳裔便出現了，衣上露漬未幹，想來一夜在外，也不知待在何處。不過梨花塚這麼大的地方，哪裡都可存人的，難得的是這裡處處藏險，他竟能安然無恙地歸來，再想想他為風霧派弟子，洺空又如此重視他，豈會是無能之輩。

　　下午，蘭七醒來，與明二碰面，彼此從容自若；見著鳳裔，依然親熱地喚"哥哥"。她填飽肚子後便領著他們在梨花塚四處走走看看，甚得樂趣。

　　如此這般，一過數天，蘭七沒有提出離開，隨輕寒沒有趕人，洺空一直未出現，幾人便樂得在此。這裡氣候如春，風景如畫，杳無塵囂，彼此又皆非庸俗之輩，談話聊天，品茗下棋，飲酒賦詩，過得好不瀟灑，一時皆有超凡脫塵、隱遁世外之感。

　　不過如此逍遙的日子也只過了五天。

　　第六日，當隨輕寒春風滿面地回竹樓取酒之時，蘭七看得不順眼心頭生癢想打擊他一下，便道了句："隨老頭，忘了告訴你了，你溫泉湖那邊的梨花林該去看看了。"她說的便是那布有"三才歸元"、"五星連珠"兩陣的梨花林。

　　果然，隨輕寒去看了後，回來便火冒三丈大發雷霆。

　　幾人倒不意外，那一日梨花林的慘狀早就見識過了，作為辛苦一場的主人，隨輕寒若沒有脾氣才是奇了。

　　只是，後面的日子便有些苦了，幾人全被隨輕寒逼迫著去栽梨樹、給梨林澆水、給梨樹剪枝、給梨花捉蟲……只要隨輕寒能想到的事情，無一不加到他們頭上。

　　宇文洛哀歎安樂的日子一去不復返；寧朗倒是栽樹栽得很勤快；鳳裔不言不語只是埋頭剪枝；明二把捉蟲當做修煉輕功、目力、速度；蘭七澆水澆得不亦樂乎，只不過有時候水會一不小心落上宇文洛的啞穴，或者給寧朗洗個澡，又或是水珠無聲地疾點明二……

　　某一日，洺空終於出現，宇文洛只當他是來解救他們的，誰知這位前輩看了看，只是道了句"年輕人是該多做做事"，便飄然離去。

　　總的來說，那段日子過得還不壞，以至於多年後，幾人回想起當時，總會有些恍惚，然後嘴角銜起一抹笑意，喃喃道一句："那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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