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因·璧月(117)_傾泠月

一一七

　　"二公子來賞月？"蘭七招呼一聲，腳下一點，秋千輕輕蕩起，霎時衣袂飛揚，長髮飄舞，襯著梨花銀月，直如天女飛臨。

　　明二看著半空飄蕩的人，神魂有一瞬間的迷惑，但轉眼便清醒，道："今夜月色甚佳，七少不也有雅興嗎？"

　　"呵呵……"蘭七輕笑一聲，秋千漸漸止了，轉頭看向明二，"二公子月下漫步，可有所得？"

　　"此花此月，此風此水，便為所得。"明二目光落向對面的池塘。

　　"二公子果然是雅人。"蘭七點點頭，目光也落向池塘，靜了片刻後道，"這池塘也非天然的，當年我才來這裡時，這個地方立著一塊巨石。隨老頭很不喜歡我，可是師父卻要他悉心傳我武功，於是他傳我一門心法，讓我對著巨石練習，他說什麼時候石頭沒有了，我便算練成了。於是我日也練夜也練……後來終於有一天石頭消失了，地上成了一個大坑，山壁上的水便不再流失而都注入這坑裡，然後便成了這個池塘。"

　　蘭七抬起手，月輝下，那手白皙修長肌骨勻稱甚是優美："這池塘是我一指一爪一掌挖掘而來的。"

　　明二轉頭看她。

　　蘭七抬首，一臉戲謔的笑："呵呵……難道你真的信了？"

　　明二一笑，轉頭依然望向池上的映月落花，未語。

　　蘭七也不追問，仰首遙遙望向天際冰輪，半晌後，她幽幽開口問道："二公子，你相信世上有天長地久這回事嗎？"

　　"嗯？"明二再次轉頭看她，片刻後才道，"天與地都不能永保不變，又何況不過百年的人。"

　　"呵呵……"蘭七笑，"二公子，這不像你該答出的話，以你的身份，應該說'相信'才是。"

　　明二揚起長眉："那不過是世人自欺欺人之話，你我皆知又何必虛言。"

　　"你我皆知……確實。"蘭七喃喃重複一句，移首，目光投向池塘對面的梨花林，又輕輕道，"看著他們，覺得天長地久簡直是一個笑話，可想想，他們似乎又真的做到了另一種天長地久。"

　　明二看住蘭七，然後微微笑道："七少今夜似乎甚多感慨，莫非有事困擾？"

　　蘭七回首對上明二的視線，心頭一瞬間升起警戒之意，臉上卻綻一朵微笑，月下看來，仿似梨花誕出之靈，妖美魅惑："如此花月，又見二公子如此人物，不由得便情生意動起來。"

　　明二聞言不以為意地一笑。

　　卻見她從秋千上走下，輕移蓮步，纖腰扶風，淩波踏水，飄然而來，碧眸蘊情，玉顏生意，就那樣一心一意地看著他。月光溶入那汪春水中，梨花付魂那雙碧瞳裡，於是那裡便有了九天清韻，那裡便有了三界魅惑。

　　"二公子，你看如此良辰美景，豈不就是專為你我而置。"那聲音如絲，纏人無形，那聲音帶鉤，攝魂無失。

　　明二的心跳刹那失控。

　　然後他笑了，那一笑蕩盡了人間煙火，滌盡了萬丈紅塵，如仙悠遠，如仙淨無。然後伸手執起她的手，從容溫雅地道："既然如此，你我豈能有負上蒼所賜，此刻花月為媒，青冥為證，你我締誓結髮，一生一世，不離不棄。"

　　明二雙眸籠霧，卻蘊深情，笑容雅淡，卻顯真誠，那一瞬，蘭七也有片刻的失神。

　　梨花素白，月華如水，看那白衣青衫，玉容天儀。

　　如斯情景，如詩如畫。

　　觀者如幻，畫中之人也迷惑了。

　　卻在下一個瞬間，那兩人如夢初醒，同時一躍而起，瞬間彈跳開丈遠。

　　明二撫額歎道："真是瘋了！"

　　蘭七擦著手連連道："太可怕了！"

　　都怪這夜這月惑了人！

　　明二轉身抬步往竹樓走去。

　　蘭七走回秋千前呼地坐下，甚是惱怒地使勁一蹬，秋千蕩得高高的。

　　在看不到對方的地方，彼此回想起那片刻時光。

　　明二不得不承認，那一刻自己真的心動了。碧妖惑人，誠然不假！

　　蘭七咬牙切齒：該死的假仙莫不是石頭做成！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能不為她所誘。該死的假仙笑得那麼……哼！

　　夜真的很深了，該睡了，明二關窗，脫衣上床。

　　蘭七坐在秋千上繼續蕩著，飄在半空。

　　也不知過了多久，驀然一個聲音響起。

　　"你怎的在這裡？"

　　蘭七從沉思中驚起，抬頭，卻見隨輕寒從木橋上走來。

　　"你怎麼捨得過來？"好不容易見到師父，他怎會肯回來，更何況還有一個洺空在，他放心得下？

　　"在下棋，未明說想喝'梨花液'，我便過來取些。"隨輕寒答道。

　　"哦。"蘭七止了秋千，站起身來，"你說要給我東西，真的想好了要給嗎？"

　　隨輕寒伸手從袖中摸了摸，摸出一個物什隨手一拋，蘭七伸手接住，看一眼，收了起來。

　　"給了你，他們應該都歡喜，畢竟這二十年來本教主幾乎絕跡江湖。"隨輕寒神色中有著慎重，"雖說本教向來放縱慣了，但還是希望你莫毀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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