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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七


  「哎,莊王老老實實去海州便是,何苦謀逆?」

  「就是,只怕他是受衛三郎那弄臣的攛掇,那妖孽,燒死乾淨,只可惜聖上,對他多年寵倖,竟落得——」

  「所幸忠孝王爺將妖孽除了,和肅海侯爺一起,護得太子安全。不然,唉。」

  「也不知忠孝王爺的傷勢如何?上天可得保佑才是。」

  一三七、塵埃落定

  江慈眼前一黑,旁邊有人扶住:「小哥,你怎麼了?」

  又有幾人過來,將她扶到一邊的柱邊坐下,但他們的臉是如此模糊,他們的聲音也似在另一個世界傳來。

  「看來是病了。」

  「要不要送他去看大夫?」

  「算了,別多管閒事,讓他在這裡待著,他家人自會找來的。」

  「走吧走吧。」

  江慈只覺自己的身軀悠悠蕩蕩,在半空中飄浮,極力想落地,卻總是落不下來。似有什麼東

  西要從體內向外洶湧而出,又似有什麼,在一下下割著她已經麻木的身軀。

  究竟,發生什麼事情?他現在在哪裡?

  風卷起斗篷下擺,撲打在她的腹部,她悚然清醒,用雙手捂住腹部,掙扎著站起來。

  在寒風呼朔的大街上艱難走著,不停地,一下下咬著自己的舌尖,只是,淚水卻不可控制,自眼中滾落,滑過面頰,滑落頸中,冰涼刺骨。

  「好,我若再丟下你,便罰我受烈焰噬骨——」

  「小慈,等我,再等二十多天,一切就結束。」

  「小慈,等我回來。」

  她的眼前,一片模糊的白,但一片白之後不停閃現的,卻是他臨走時那明朗的笑容。

  攬月樓。

  素煙跪在地上,默默聽罷,磕下頭去:「素煙明白,請上使回去稟告主公,素煙自會承繼樓主遺志,繼續為主公效命,死而後已。」

  黑衣人笑了笑,道:「葉樓主生前,也經常在主公面前誇素大姐,所以樓主去世後,主公將『攬月樓』交給素大姐掌管,繼續為主公打探各方消息,還請素大姐不要辜負主公的片期望。」

  「是。」素煙起身,將黑衣人送出「攬月樓」,看著他上轎離去後,望著滿天大雪,歎口氣。正待轉身入樓,忽聽到樓前的石獅後有人在低聲喚道:「小姨。」

  素煙面色變,急忙轉到石獅後,定睛看看,握住江慈冰冷的手:「小慈,你怎麼來了?快進來。」

  江慈木然移動腳步,隨素煙踏上石階,正待入樓,忽聽有人大聲道:「素大姐。」

  素煙緩緩轉過身來,踏前兩步,將江慈護在身後。安潞帶著十餘人走近,微笑道:「素大姐,江姑娘。」

  素煙冷冷道:「今日『攬月樓』不接待任何人,各位長風衛弟兄,請回吧。」

  安潞卻只是看著江慈,恭聲道:「江姑娘,王爺讓我們接您回王府。」

  江慈低頭想了片刻,慢慢從素煙身後走出,素煙一把將她拉住,急道:「小慈。」

  江慈抱上她的脖頸,在她耳邊低聲道:「小姨,您放心,他不會害我的,我也正想問他些事情。」

  由於未能找到成帝遺骨,薑遠回稟後,只得奉命將火場的灰燼捧捧,盛入靈柩,在漫天大雪中,將靈柩運回宮中。

  皇宮,片孝素,滿目靈幡孝幛。太子率百官全身孝素,伏於乾清門前的雪地中,哭聲震,恭

  迎成帝靈柩入宮。

  從昨日起,太子就一直痛哭,暈厥數次,水米未進,全靠數名太醫及時灌藥施針,這一刻才有力氣親迎父皇靈柩。他兩眼紅腫,喉嚨嘶啞,悲痛的哭聲讓群臣心中惻然。

  靜王一身孝服,跪于太子身後,哀哀而泣。只是,他自己也想不清楚,到底為何而泣?是為眼前靈柩中的人,還是為別的什麼。

  待大行皇帝靈柩進入延暉殿,哀樂嗚咽響起,太子撲到靈柩上,再次哭得暈過去。

  姜遠忙將太子背入內閣,董學士和太醫們一擁而入,掐人中,紮虎口,太子終於悠悠醒轉,他環顧四周,內閣中還是皇帝在世時的樣子,不由悲從中來,再度放聲痛哭。

  董學士忙道:「快,送新皇去弘泰殿歇息。」薑遠又俯身,負起太子入弘泰殿。太子無力躺

  于榻上,董學士跟著進來,待太醫手忙腳亂陣,太子稍顯精神些,他揮揮手,命眾人退出。

  他在榻前跪下,低聲道:「請皇上保重龍體。」

  太子喘道:「董卿。」

  「臣在。」

  「一切都拜託您了。」太子想起死于烈火中的皇帝,再次哀泣。

  董學士跪前些,握住太子的手,低聲道:「皇上節哀,眼下還有更要緊的事情,裴琰只怕馬上就會『帶傷』進宮。」

  太子沉默片刻,緩緩道:「岳父大人,您意下如何?」

  董學士磕頭,道:「臣請皇上決斷。但容國夫人昨日親自上門提親,昨夜又接到急報,寧劍

  瑜已兵壓至河西府,而裴子放還未到梁州。臣估計,裴氏已做好萬全的準備,旦咱們不允,便是要與他們徹底翻臉,臣恐——」

  太子盯著董學士頭頂的孝帽看了良久,幽幽歎口氣:「裴琰一表人才,文武雙全,倒也配得起二妹。」

  董學士連連磕頭:「臣遵旨。」

  忠孝王裴琰素服孝帽,瘸拐,在薑遠的攙扶下入宮,在先帝靈前哀慟不已、痛哭失聲,終因悲傷過度引發內傷,在靈前吐血昏厥過去,只得也由薑遠背入弘泰殿。

  董學士看兩個女婿一眼,將殿門「吱呀」關上。

  太子躺在榻上,看著裴琰行叩拜大禮,無力道:「裴卿平身,坐著說話吧。」

  「謝皇上。」裴琰站起,在錦凳上斜斜坐下。

  太子仍是滿面悲痛,望著殿頂紅梁大柱,幽幽道:「二弟被弄臣蒙蔽,做出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父皇蒙難,朕心裡——」說著又落下淚來。

  裴琰忙勸道:「請皇上節哀,元兇雖已伏誅,但大局仍未穩,事事還得皇上拿主意才行。」

  太子哭得片刻,止住眼淚,道:「裴卿。」

  「臣在。」

  「父皇生前就誇裴卿乃國之棟樑,要朕多向裴卿學習,朕時刻將話記在心中。裴卿文韜武略,皆堪為臣表,以後朝中諸事,朕還得多多依仗裴卿。」

  裴琰泣道:「臣自當竭心盡力,死而後已。」

  「朕之二姨妹,性情溫婉,品貌俱佳,能得裴卿垂青,朕也甚感欣慰。雖父皇大行,一年內不得娶嫁。但你們是去年便訂下的親事,婚期也是早就選好的,權當為朕登基慶賀,還是按原來定下的子,下個月十五成親吧。只是大喪期間,得一切從簡,委屈裴卿了。」

  裴琰忍著左腿疼痛,再度跪下:「臣謝主隆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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